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
與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④
☆、下山
“嘖嘖,真是滿天星光啊!”
幽閒捂著腦袋從無疏主持的禪房晃晃悠悠的扶牆而出,守在外面的無寐師太一把攙住她,“胡說八道,大清早的哪來星光。”
幽閒倚著無寐,緩緩滑坐在青石板鋪就的臺階上,“剛剛捱了無疏師太一巴掌,我現在不僅眼睛直冒金光,耳朵還嗡嗡叫,比夏天茅坑的蒼蠅還吵。”
無寐聞言,剛剛沉睡在胃裡的稀飯油條頓時興奮起來,蹦躂著以滔滔江水,延綿不絕之勢往上湧動,她嚥了二次口水,又使勁咬緊舌尖,這才沒能讓稀飯油條“越獄”成功。
“你這丫頭向來是記吃不記打,別說是一巴掌,就是把你千刀萬剮了,也休想長點記性。”無寐瞅著她,面露狐疑之色,“可你臉上沒有巴掌印……。”
“誒喲,我的嫵——媚——師——太!無疏主持打人從來不打臉,她打了我的後腦勺,腦漿都快從耳朵裡爆出來了!”
無寐師太很無奈,無寐和嫵媚念起來差不多,但意思卻相差千里,嫵媚,連青樓女子都不屑要這個爛俗名字,卻天天被幽閒掛在嘴邊,偏偏她還瞪著無辜的眼睛看著你,看得無寐有怨無處述。
“你這次又闖了什麼禍?無疏主持連茶壺都摔了。”無寐毫不憐惜的檢查幽閒的耳朵是否被打聾出血,疼得幽閒呲牙咧嘴,卻也不敢大動。
紅葉痷戒律院裡的戒尺,毛竹材質,一尺長,二寸寬,製作者本著“奶奶仔細手疼”①的想法,體貼的在手柄處均勻纏著粗棉線,方便當權者使用。
戒尺似乎就是為幽閒而生的,孜孜不倦的問候著她的屁股、手心和小腿,在最淘氣的十歲那年,戒尺就像長在她屁股上似的,幾乎天天都熱情的親密接觸——當然,只是戒尺單方面熱而已,幽閒的屁股疼得睡覺都和廚房灶臺的野貓一個姿勢——屁股向上,頭埋枕頭勢。
人以貓的姿勢睡下,第二天早上還能起來。
如果貓以人的姿勢睡下——屁股向下,四肢平攤,那麼它就是長眠,去冥王殿繼續從事著捉耗子這項很有前途的職業。
(咳咳,扯遠了!)
所謂禮尚往來,幽閒疼極了,也會問候一下戒尺的母親,祖母,或者論證戒尺和看門黃狗乃是同一祖先等等“妄語”。
“師太啊,你要保密哦。”幽閒若有深意的看著無寐,湊過去耳語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昨晚,我睡了紅葉寺的然鏡。”
無寐啞語,神情動作凝固在楓葉上的白霜化成水的剎那。
此刻,紅葉寺和紅葉庵的晨鐘幾乎同時響起,梵唱之聲響徹山林,幽閒信步走出庵堂,暗想——巴掌已經來了,戒尺還會遠嗎?趕緊下山跑路,避避風頭!
昨晚,松下領口、寬了衣帶、溫存一響眠,殘餘的理智在□□之中掙扎,她呢喃著,你什麼時候解開了我的內衣?
然鏡雙手禁錮住她不安分扭動的腰肢,細密溫暖的吻一寸一寸熨帖著她微顫的身體,啞聲道:這個嘛,不解釋。
雲雨過後,巫山只剩一片雲。白紗帳裡的兩人依舊交纏親暱,卻各懷心思。如同飢渴之人遇到了美酒盛宴,他們吃飽喝足,滿足了慾望,但是面對滿桌杯盤狼藉,他們不得不回到現實:
這頓盛宴價值幾何?他們的口袋能支付得起嗎?
如果不能,該如何應付?
……
幽閒蹭地坐起,慌忙套上衣服,找了很拙略卻很有效的藉口——尿急,去趟廁所。
於是,幽閒很不負責任的跑了。可憐然鏡獨坐榻上,等到凌晨白露為霜。
她順著梧桐樹爬過圍牆,在紅葉山漫無目的的亂竄,心緒在急驟的運動中反而漸漸和緩起來,理智將她強行塞進面具和偽裝之中,事情已經發生,趨利避害吧。
定下了主意,此時天色漸亮,她回到紅葉庵,敲響了主持無疏師太的房門。
“師太,弟子犯了大錯。”
意料之中,無疏勃然大怒,賞了一耳光,吐出一個字:
“滾!!!”
幽閒下山,蹲在河邊洗了把臉,五指成梳了梳並不存在的頭髮,光潔的的面龐細膩得掛不住一絲水珠兒,掏出棉帕擦去脖子和領口處的水珠,即使沒有頭髮的映襯,河水倒影的尼姑也清秀絕倫,她得意的哼唱了一句:
“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羞花閉月花愁顫。”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