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他們點個頭,便進屋替張裕拿衣服去了。
郭啟
農忙過後,官府的徭役就該派下來了,張豐和張裕雖然都不到服徭役的年齡,但作為獨立的一戶,卻不能就這麼置身事外,否則他們一不用交田賦,二不用服徭役,里長又豈會讓他們白白在郭家坪落戶?
賣陶器也是要交稅的,而且她沒佔半分田地,里長自不能把田賦攤派到她頭上,但別人服徭役,她也要有所表示付出才行,村裡的另一個外來者憨憨,每年派徭役的時候都是要替人服役的,而張豐姐弟則被要求交一筆錢。
請人代服徭役,工錢一般是每天八個錢,役期通常是三十天,就是二百四十錢,這一下,不僅前些天為沈悛做工的一百錢、這半年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幾十錢全沒了,就連賣頭髮的老本都貼進去幾十錢,張豐心疼得像是被人剜了一塊肉似的。
正當她化悲痛為力量,想把老本早日補回來的時候,里長又來指示了:五日後帶一百個碗到郭員外家幫工。
郭家坪大多數村民都是郭員外家的佃客,這些佃客不僅要上交全部收成的六成,布若干,而且如果主家有事,比如修建房屋、養花種樹、紅白喜事、節慶宴客等等需要人手的時候,他們也必須無償出力,張豐雖然不是郭家的佃客,但里長要求她去幫忙,她也是不能不去的,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她根本就不是龍,而是地位最低的外來戶。
對於張豐來說,耽誤兩天功夫還在其次,最主要的還是擔心這些被借去的碗一去不回,那樣的話損失就太大了。可她又不能抗命不遵,因為無論是里長還是郭家都不是好得罪的,她雖然心疼錢財,卻也不會要錢不要命。所以九月二十六那天,她只好乖乖地帶著一百個新碗去為郭員外的壽宴服務。
被裡長派過來幫忙拿碗的就是村裡的另一個外來者憨憨,平時張豐到西市賣碗,也大多是請他挑貨的,一天六個銅板的工錢,外加兩頓飯,憨憨就已經滿足得不得了,恨不能天天替她送貨。
憨憨挑著碗輕快地走在前面,張裕也一臉雀躍的樣子,期待著一睹賓客盈門的盛況以及那一頓據說是有菜有肉的賜飯。只有張豐顯得過於沉默。張裕原本是不用去的,看在他家出了這麼多碗的份上,里長好意讓他跟著去混一頓好吃的,張豐本想拒絕,可是看到張裕興奮的表情,就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忍回去了。
村裡被派來幫忙的大多是成年人,多半負責搬搬扛扛、搭篷砌臺、餵馬停車以及廚房裡洗碗洗菜、燒火挑水等事,張豐和張裕一開始被分配去幫忙洗碗筷杯盞,後來又被人叫去到前院打雜,被郭府的客人和管事呼來喝去,忙得暈頭轉向。
好容易撤去了酒席,又是一輪淨面更衣,然後擺上茶湯,客人們終於閒散下來,於是三五成群,或對奕,或射箭,或清談,或笑鬧,張豐和張裕也終於能喘口氣休息一下。
給一個喝醉的客人送了兩盆水之後,兩人便暫時在僻靜處躲起來,不到半天時間,他們就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能支使別人的時候,誰都不願自己動手,作為地位最低的人,想休息就只能躲起來別被人看見。
兩人躲在一個假山旁邊,不過沒有坐在山石上,而是擠在一塊大石邊,既沒有把自己完全隱藏起來,卻又很容易被忽視。
張豐掏出徐大嬸悄悄塞給她的新麥麵餅,一掰兩半,把大的那塊遞給張裕,見他沒接,不由得轉過頭看他,卻發現他正望著斜對面一個穿群青色袍服、手持書卷臨窗而立的男子,根本就沒注意到張豐遞過來的餅。
“怎麼啦,想認字讀書嗎?還是想起了爹?”張豐輕聲問他。
張裕低下頭。
張豐摟了摟他的肩膀,嘆了一口氣,重新把餅遞到他面前說:“餓了吧?吃點餅吧。”
兩人躲了不過兩刻鐘,就被一個眼尖的小廝發現,招著手說:“過來,過來,你們兩個,過來幫著拿東西。別人都忙得團團轉,你們兩個倒在這裡躲懶,看你們就不是府上的人,怪道這麼沒規矩,快點快點,跟我來。”
結果張豐被派了提泥爐和炭簍,張裕拿棋盤和水壺,跟著捧棋盒的小廝往花園走去。
花園裡有一群少年男女在玩猜謎,小廝在花廳的矮几上擺下棋盤,不久便有兩個少年坐在矮几旁下起棋來。張豐被留下來生火燒水,張裕則又被人支使著跑腿去了。
用炭燒水是很省心的,張豐坐著無事,便旁觀起那群猜謎的人。
一個穿杏紅衫子的少女出了個謎語:半部春秋(猜一字)。一個穿赭袍的少年很快猜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