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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一轉眼間,棚子裡又來了皇帝,可真把他嚇壞了。其實,這個皇帝他已經見過多次了。這幾天,老見他帶上兩三個人,到這裡來轉悠,時不時地還能和他說上幾句話。武明以為,他不過是開封城裡哪家財主的闊公子、闊老爺、到河堤上來看熱鬧的罷了。誰能想到,這個人竟然是皇帝呢?直到雍正問到他臉前,他才結結巴巴地說:“奴才叫武明。您就是萬歲爺?這可是從天上下來的真龍啊!萬歲爺您也太辛苦了……這麼大的雨,您怎麼會到這兒來呢……奴才不認識您,奴才的眼睛長到屁股上了……”雍正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好好好,說得真好……哈哈哈哈。哎,你是這裡管棚子的吧,能不能給我們弄點吃的來,盡一盡你的地主之誼嘛!”武明連忙說:“能,怎麼不能呢……不過,這裡離城太遠,就怕萬歲爺等不及……”“哎?誰叫你去弄山珍海味呢?你平常不吃飯嗎?這裡有什麼,你隨便弄點就成,最少也能給我們做點熱湯吧。”武明跑著出去了,雍正又說:“廷玉,你也坐下,田文鏡你起來說話。”田文鏡站起身來,卻一眼瞄見張廷玉和平日大不一樣了。往常見到這位宰相時,他總是那麼修潔,那麼端莊,可今日渾身精溼不說,就連鞋子也全都泡透了,一坐下,地下馬上就汪了一灘水。他心中正在詫異,雍正笑著說話了:“你不要再看了。張廷玉是淋著雨步行來到這裡的;朕是張五哥揹著過來的;而你這位巡撫大人,大概與我們全不相同,你是騎馬來的吧?所謂的君臣分際,其實不過如此。這就是老百姓們說的,人和人不一樣嘛。”田文鏡聽皇上說到這裡,突然靈醒了過來。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責任,他爬起身來一躬說道:“不行!皇上不能在這裡了。您聽,外面風狂雨驟,雷電交加。請皇上和張大人立刻回城,由臣在這裡守夜……”張廷玉剛進來時,由於被河風吹得渾身幾乎凍僵了,直到現在才暖和過來,看田文鏡這緊張的樣子,他笑了:“田中丞,你不要怕。河堤下就泊著皇上的御舟,洛陽的三十艘官艦也在這裡護航保駕。你怕的什麼呢?是不是你這個大堤不結實?我告訴你,開封城裡也未必有這裡更安全。”雍正接過話頭說:“田文鏡,朕看,你自己心裡就對這河堤不放心。你請朕進城,不就正好說明了,你自己就懷疑它能不能保得住嗎?”田文鏡慌了:“萬歲……要是這樣說,臣可無言上對主子了——臣只不過為了預防萬一……”雍正站起身來說:“唉,難為你還有這樣的心思。可是,你應該知道,朕要的不是'萬一',而是'萬全'!你沒有治過河,也不知道這條河的厲害。你這裡下雨,淹的卻是下游啊!告訴你,朕來開封已經六天了,就住在與你相隔幾步之遙的老城隍廟裡。朕看到,你自上任以來,沒吃過一頓安生飯,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朕知道你是個好官,是個清官,你辦差盡心盡意,朕也全都知道。”田文鏡聽到這裡,心裡一熱,剛要遜謝,卻被雍正止住了,“但朕還是要說你。你的心思一半用在民政上,另一半卻用來對付朕。你想得最多的,恐怕還是怎樣討朕的歡心。想千方百計地保住今年大河不決堤,想讓別的督撫們挑不出你的一點毛病。朕說的是嗎?”雍正這話說得可真夠尖刻的了,果然是句句誅心,針針見血。田文鏡就是想辯,也說不出口來。但他想想自己的難處,卻又不甘心受到這樣的責備:“……萬歲教訓得是。臣不過是想,能保住今年不決堤,就能爭得秋季一個好收成。這樣,明年治河就有銀子了。說實話,臣現在缺的就是銀子……”他趁機把籌款的難處說了一遍,卻沒敢說出向臬司借錢的事。到現在他才突然想到,這筆錢來得太容易了,說不定自己要被砸在裡頭;也是到現在他才明白,鄔思道臨走時說“可疑之利不可收,得之易時失之易”那句話,也許有點道理。

雍正聽了田文鏡的話,卻看著張廷玉笑了:“廷玉,你聽見了嗎?朕決心清理虧空,看來竟要落個守財奴的名聲了。”張廷玉正色說:“田文鏡,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治河是件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戶部也有這項開支,你有難處應該早點向戶部申明的嘛。或者具摺奏明,或者去找上書房都行。這麼大的事憑你一人、一省之力,是不可能辦好的呀!”田文鏡嚥了口唾沫:“張大人說得是。其實下官一上任,就連著給廉親王上了兩個稟貼,請他關照戶部。也許是我上得晚了,也許是八爺事忙還來不及處置。可汛期將到,我這裡等不得呀。實在沒法,我才先從本省籌措一些。區區苦衷,還望皇上聖鑑。”雍正卻不願把話題轉到允禩身上,他略一思忖便說:“治黃就要從根上治。你要依照當年陳璜和靳輔那樣,從上游直到下游,一段一段地治理。不能頭疼醫頭,腳疼醫腳。要治表,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