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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走進店裡,又在範時繹的帶領下,登上樓去,在一張桌旁坐定,卻一次也沒有開過口。

這是一個三間全部打通了的酒樓。雖有屏鳳隔開,但依舊是聲氣相通。在他們到來之前,已經有五六個人在這裡吃酒了,猜拳行令,鬧鬨得很厲害,有人也早已是醉意醺然。一下子又來了二十多人,把一個小小的樓座擠得滿滿騰騰,再也沒有可以自由走動的地方。蔡懷璽厚著臉皮向範時繹說:“喂,老範,再往前走,我們可就吃不上這麼好的飯了。您能不能開恩給弄點酒來喝?”範時繹一笑,叫了酒保過來吩咐:“你去,給這一桌來一罈三河老醪。另外也給下邊的弟兄們各送去一瓶。我們天一明還要趕路,今晚不能喝多了。”“好咧,給老客上酒了!”那夥計叫著跑下去了。

酒一上桌,蔡、錢二人就放肆地喝上了。範時繹向喬引娣那邊瞟了一眼,見她不聲不響地坐在那裡,既不動筷子,也不向別人瞧上一眼,只是一個人悶悶地想著心事。範時繹知道自己的身份,當然不敢過去勸她。所以,這一餐飯儘管還算豐盛,卻吃得冷冷清清。

東頭另外那桌客人,卻又是一番情景,就連穿著打扮也大都與眾不同。一個身穿青衣的人,大大咧咧地坐在那裡,看樣子像是位道士。他頭上挽了個髻兒,披著雷陽巾,年紀也就是二十上下。聽那邊滿座的人都尊稱他“賈仙長”,好像還頗有點道行似的。只聽他朗聲說道:“你們誰也別鬧了,貧道知道你們的心意,無非是要在下多喝兩杯,好讓我給各位推一下造命。其實,人的造化乃與生俱在,非大善大惡不得更易。就今天在座之人來說,有人就要橫死刀下。我把話全說白了,不是給人平添許多心事嗎?曾靜老兄,你是東海夫子呂老先生的門下,你說,貧道這話對也不對?”那個叫做曾靜的人冷冷地說:“不。學生乃是儒生,從不相信什麼神鬼之說,對先生大才也不敢奉承。不過,大家今天既然在這裡相會,我也不想掃了眾人的興。你若能說出我的身世來,我就服了你。”賈道長哈哈一笑說:“好,你聽貧道說來:你三歲喪父,七歲喪母,舅母收養了你想逼著你學生意,你又逃回家裡。你的伯父想侵吞你家財產,曾逼得你幾乎自殺。後來得到嬸母的接濟,才得逃到山東,投在東海夫子呂留良門下。呂留良死後,你重返湖南收拾家業,迎養嬸母,教讀為生——請問,我說的可有一句虛言?”曾靜幾乎被他驚得呆住了,他喃喃地說:“不不不,你,你賈道長不是人……你,你是鬼……你一定是在哪裡打聽過我的慘史……”“哈哈哈哈……想我賈士芳自幼出家,在龍虎山上修成道家三昧。今日到此,不過是奉師命救人濟世而已,豈有打聽得你的家史,又到處向人賣弄之理?今日既然有緣,我倒要奉勸你一句:你身邊已經佈滿了天羅地網,就要大禍臨頭了,請早做處置,免得走投無路之時,那可就後悔晚矣!”聽他說得這麼篤定,曾靜早就嚇倒在那裡,不敢言聲了。可是,這情景卻被範時繹帶來的兵士看了個清清楚楚,有的人就躍躍欲試地也想來問問自己的休咎。範時繹知道自己肩頭擔子的分量,他在一旁冷冷地說:“道長,你不夠安分啊!你挾技入世,淆亂視聽,這本身就犯了天條。在下勸你,還是收斂一些吧。”範時繹的話剛剛出口,那位賈道長就走上前來說:“這位客官,貧道在此有禮了。我不用多說,可是,我知道今日這裡,您的地位最為顯赫,您的話也許有些道理。但我不違天行事,天又豈奈我何?你看——”說著,只見他把手指一彈,滿樓上的蠟燭突然一齊熄滅,樓上頓時漆黑一片。黑暗中只聽賈士芳像在一個十分遙遠的地方說:“眾位,是不是太黑了?今天是十月二十六,不該有月亮的。我願借來一片清光,為各位佐酒如何?”說話間,外面漆黑的夜空中突然濃雲散去,在透明的、粉紅的蓮瓣中閃出一輪明月來,把一片清輝的月光,灑得滿樓光亮無比。賈士芳笑著說:“這就是貧道可以說到辦到的證據。此樓為我設,此雨為我興,那河為我漲,彼橋為我坍。這座樓上的人,今日能在此聚會,也全都是天意。小道不過聊盡人事而已,豈有它哉!”範時繹此刻早被他驚得呆住了,他想起今天這趟差事。竟然會辦得如此意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他手按劍柄,厲聲說道:“你是白蓮教的人吧?在下雖是武將,卻是文進士出身,自幼飽讀詩書,何事不知?這種顛倒五行的微末小術,不過是前朝徐鴻儒的故伎重演罷了。我告訴你,要放老實點,回你的山,修你的道,不然三尺王法正為你而設!”賈士芳將手一揮,月光不見,而燭臺復明。他起身向範時繹一躬說:“多謝指教。你的話與家師所說一樣,都是千真萬確的道理。所以,我不能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