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們打得很好,所以局勢已趨穩定。
白崇禧稱“緩和”,孫連仲說“穩定”,相互證明了一個“雖然但是”的命題,那就是雖然前線曾經很緊張,但是這段時期已經過去,眼下沒有什麼刀光劍影,滇軍就算上陣,也不過是加強一點力量而已。
盧漢的心理戒備鬆弛不少,他很快又見到了于學忠。
于學忠告訴他,臺兒莊前沿吃緊,需要趕緊增援。
盧漢心裡咯噔一下,覺得上了白崇禧和孫連仲的當,你們不是說已經“緩和”、“穩定”嗎,怎麼還是“吃緊”?
遇到兩個不厚道的,幸虧這裡還有一個老實的。
可是當滇軍先頭部隊到達一線後,盧漢才發現,原來於學忠也不老實,其實一線不是光吃緊的問題,東北軍已經在大潰退,提前跑路了。
滇軍由此吃了大虧,其先頭主力營到達東北軍撤退地點後,還沒回過神來就遭到了磯谷師團的包圍,一個營500人,僅一人得以突圍生還。
陣勢還未完全擺開,就必須與日軍面對面死磕,這讓“真正的老實人”盧漢叫苦不迭,卻又無可奈何。
盧漢一上去,于學忠馬上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哧呼哧大喘氣。
在命懸一刻之際,是盧漢和滇軍救了他,不然的話,臺兒莊就完了,東北軍也完了。
現在滿嘴苦澀的變成了盧漢,因為東北軍潰退後留下的這個缺口實在是太大了,以至於一個營送進去後,轉眼之間便不見蹤影。
營不行,那就上旅,事到如今,缺口一定得堵上,否則大家全得玩完。
一個旅上去後,總算是把黑洞洞的缺口給一把封上了,但損失很大,旅長當場戰死。
開上戰場才兩天,就輪到旅長報銷了,這讓盧漢大為震驚,不由得掩面痛哭。
哭不是辦法,既然上來了,你就沒法退,非得跟鬼子繼續鬥下去不行。
臺兒莊戰場地形開闊,磯谷師團可以大量投入坦克,而滇軍因準備不足,身邊只有一些迫擊炮和重機槍。
迫擊炮打不了坦克,加上臨陣倉促,來不及修築工事,使得日軍重型坦克直衝過來。
這些勇敢的雲南人沒有退卻,更未選擇四散奔逃。
所有特重機槍被集中起來打擊坦克,但是仍無法穿透坦克裝甲,實在不行,滇軍就直接用步兵圍攻這些“趕不走、牽不動的鐵牛”。
一個日軍軍官在他的日記中,把滇軍稱為“猴子軍”。
西南諸軍,被稱為“猴子軍”的共有兩支,一為廣西桂軍,一為雲南滇軍,前者在國內就如此叫法,而後者卻是在日本人那裡得到了這一稱號。
看到坦克到了眼前,“雲南猴子”們不僅不避不讓,反而還成群結隊地爬上去,不斷有人滾下來,又不斷有人攀上去。
一般而言,爬上運動中的坦克並不像登幾級臺階那麼容易,普通士兵都不行,非得挑選出來的敢死隊才有如此身手和膽氣,可是滇軍官兵大多為雲南鄉間子弟,對他們來說,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到坦克車上去,也不過是一縱身的事。
滇軍將手榴彈往坦克的孔洞裡塞,但這種重型坦克的孔洞過小,手榴彈大,塞不進去,隨後他們就跳下車,一個個抱著集束手榴彈,滾到坦克前面,為的只是炸燬坦克的履帶。
面對如此不顧性命的作戰方式,其他坦克也只好扭頭轉向,唯恐遭遇同樣命運。
磯谷師團使用坦克和騎兵,曾成功地衝亂了東北軍的陣形,但當面對滇軍時,除了失敗,還是失敗。
滇軍的機槍陣地,從早打到晚,陣地上僅剩一個負了傷的機槍手。
這個機槍手一邊流著血,一邊抱著輕機槍,從東邊打到西邊,變換了幾十個位置,陣地上幾乎所有的機槍掩體,都被他用了個遍。
一個人一挺機槍,日軍卻愣是衝不過來。
等機槍手返回後方時,大家都以為他是來就診療傷的,然而不是,這位是在步兵營交接後,奉命來送請援報告的,若不是為了送報告,他還不會下來。
當有陣地失去時,更是出現了令日軍都為之驚駭的場面。
滇軍端著槍,齊聲高唱《義勇軍進行曲》,“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前進”,不間斷地向失守陣地發起反擊。
在魯南的平原麥地裡,沒有任何工事和遮掩物可資利用,滇軍起伏前進,有時匍匐,有時衝鋒,雖不斷有人倒下,然而無人後退,直至陣地重新奪回。
輕傷不下火線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