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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手按在他肩上,皇帝從宮輦上慵懶而起,嗯了一聲。

太監急忙放下宮輦,容熙踏揹走下,上前推門,木門“吱呀”一聲,屋裡鋪面的藥味,伴隨著幾聲低咳。

黑暗中只見一個人影蜷縮在床上,灰濛濛的一片,看不出個究竟。容熙命人點上燈火,才緩步走近。

一燈如豆,昏黃光暈中,正對上那人一池碧水般澄清的眸子,一如初見。

他原本身有痼疾,未曾治癒;七年來四處奔波勞盡心力;加之五年前那一場宮刑,五年來床第間的百般折磨,生命之火,終於冉冉將息。

容熙的手輕撫上那人散落在枕邊的長髮,昔日如緞如瀑的黑,如今卻是滿目灰白。

什麼時候變白的呢?他努力的回憶著,半晌都沒有得出結論,罷了,白了就白了吧。這長髮垂在光潔的額前,肌膚越發要顯出一種瀕死的白,也當真賞心悅目得很。

“聖上何苦屈尊降貴,要來探一個將死之人。”水色泛白的唇輕輕吐出一聲嘆息,“陛下有話要問奴才吧?”

“朕還問什麼,這些年了,你都守口如瓶。朕只怕是問不出來了,是麼?”容熙的指尖挑起幾縷灰白的髮絲,纏繞在指尖擰著了死結,用力扯開,乾枯的髮絲哪裡經得起他大力拉扯,怔時間一大片頭髮從枕邊簌簌掉落。

有冷風拂過,灰白的頭髮落在容熙腳邊,他抬起靴子,將它碾在腳下。

“外表雲淡風輕,骨子裡卻堅執如玉。”容熙低低道,“隱兮啊,你這脾氣,一點兒都沒變。”

臥在被褥裡之人臉上緩緩浮出了笑意,月色下彷彿綻放了一朵幽蓮。“聖上不也是如此。”

“也罷,朕既知你心思,還是不問了吧。”容熙在床邊坐下,極其輕柔地握住了垂在床邊的手。“這些年,我折磨你,著實快意得很。如今,你眼瞧著不成了,你我故人一場,讓朕送卿一程,如何?”

“多謝主子。”那人一雙黑眸靜水深流,眼底微微的笑,“也不枉奴才追隨主子一生,鞍前馬後。”

“好!”容熙唇邊緩緩露出了笑意,朗聲道:“來人,架火——”

楊公公踉蹌跪倒,哆嗦著道:“聖上,人分明還活著,怎就——”

“架、火。”

一字字,清晰無比,卻又無端透著笑意。

楊公公急忙連滾帶爬出去,火急火燎命人搬來了柴火,高高架起,幾個小太監將人扔了上去,燃燒正旺的火把拋到了那人身子旁邊,“譁”的一聲,瞬間燎原。

火焰彷彿自地獄而來,漸漸的,架上清瘦的身影不見了,變作了黑乎乎一團,最後連一團子都沒了。空氣中瀰漫著嗆人的味道,有細細的灰,輕緩地落了下來。

太監們來來回回,忙著將柴火收了,又將大理石地面的白灰細細掃走,最後在上面噴上一層濃香,這才大功告成,歡喜地離去了。

皇帝斜斜倚在龍椅中,抬眼欣賞著花園中一方美景。

綠萍池沼絮飛忙,花入蜜脾香,簾幕燕雙雙,好一片月明秋曉醉人之景。

半空中,一物翩然落下。

容熙望著腳下半截青色衣袖,不禁輕嘆一聲蹙緊了眉。“一團火,居然也燒不乾淨。”

後代之人,展開青史,便會讀到這樣一段文字:“永康之朝,睿宗革除舊政,訂立新法,重農亦兼顧商業,終至九州清晏,四方平和,邊國來朝。一代盛世明君,莫過於此。”

再翻開《佞幸傳》,赫然又是一段長評:“宦官慕隱兮,姿容清雅,隱有高士情致。與帝相識於微末,為風采所折服,甘隨帝驅馳十年。本有經國之才,卻以色侍人,自沉於佞幸之流,終不能以正言述之。”

史官寥寥數筆背後,誰又知當年,青山綠水中,一語已傾心。

治國手,封侯骨,半生驅馳,無非寸心錯付。空悵白頭,風流已矣,人自去,淚長流。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永遇樂:

到這裡,說實話滿懷蕭瑟,不論是永遇樂還是鵲橋仙。

寫這文時臨近畢業,忙碌之中更添迷茫,倆人卻不知怎的從諸多繁雜事情中擠出零星時間,一點一滴將這個故事計劃修改,不分白天黑夜不管宿舍妹紙各種抗議,仍然亢奮有如打了雞血,一章一卷一步步走來,看著一對對人物由相識到相知到相愛,再到相殺相傷,不免唏噓。

彼時故事才進行了一半,容桓朗墨仍在膠著不清,容熙慕隱兮的結局卻早已註定——自古君臣便如水火,平靜之中暗藏劍光,能全身而退者寥寥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