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都是為了誰?胸口酸澀,幾乎就要說出口,卻是幾聲低咳。
容熙還是伸出手,在慕隱兮的背脊上撫摸著,替他順著氣,平日裡的溫存,此刻卻顯得無比諷刺。
“隱兮……我不是不信你。”過了許久,容熙艱澀地開口,聲音沙啞,“我,我……”話音未落,竟然顫抖著再一次將人摟住,顧不得水飛濺上臉龐。這一次,慕隱兮輕輕地推開了他。
“夜深露重,王爺還是去歇息吧。”他重重地嘆息,拒意分明。
自己清楚地知道這副身體有多孱弱,眼下只是強撐著在說話,若是容熙想要做什麼,定是無力反抗。
容熙注視著慕隱兮疲憊已極的臉色,自己亦是苦意十足,呆了半晌,頹然轉了身,竟是一步步去了。慕隱兮緩緩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又好似重新感到了苦痛。“墨予。”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聲音微弱。
墨予應聲而入,見到他和衣坐在水裡,驚訝得長大了嘴巴:“公子!”
“幫我燒些水來好麼?”他輕聲,“這水,很冷……”
“公子……”墨予跌腳嘆氣,“您為什麼不和王爺解釋清楚啊?白白擔了這汙濁的名頭!”
“清者自清。”慕隱兮微弱地一笑,靠在木桶邊,低聲道,“更何況……他心裡,本就沒有我,我說了又有何用……”
“可是……”
慕隱兮抬起手,喃喃著:“去燒水吧。”墨予躊躇著,看了看慕隱兮蒼白疲憊的臉色,立了半晌,終是一個人去了,合上門。
澀澀地笑,倦極了,終是閉上眼。
有些人的真心,是自願雙手奉上的,而有些人的,卻是千金難求。
這句說給容桓聽的話,何嘗不是說給自己聽?
黏黏的髮絲沾在鬢邊,渾身冰冷。
瓊花盡,簾外一抹悽苦。
作者有話要說:
☆、天上人間情一諾
錦帳如雲處,白清軒沉入夢中。
鏖戰已歇,大漠塵沙中伏屍百萬,遠遠的,一位少年將軍銀甲執劍立在蒼茫風中。
“你是誰?”他開口,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半個聲音。
彷彿心有靈犀,那少年將軍伸出手來,與自己對掌低語。那一瞬,心裡有什麼生根發芽,呼嘯著破土而出。
白清軒,你便是我,我就是你。
朗墨,既是我,亦是你。
豁然驚醒。一個弧線,終於在這一刻畫成圓圈,完整的靈魂,完整的記憶,徹底復甦。
白清軒睜開眼,面色蒼白地直視著屋頂繁複錯落的花紋,一時間啞然無語。有那麼一瞬,容桓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生怕對方一開口,便是訣別之言。
“你好好歇著……我,我回頭再來看你。”容桓說著,從床邊起身就要離去。
身後沒有聲音,沒有挽留。
容桓身子一僵,久久沒有動,回首凝視著白清軒,艱澀開口:“你……真的沒有什麼話對我說?”白清軒垂眼,眼眸幽深不見底。
容桓一顆心愈加沉入谷底,向前走了兩步:“我,我等著你開口,你說什麼都行,就是別悶在心裡。”
“唉……”白清軒喘息良久,才從喉嚨裡擠出一點點聲音,卻是嘆息。容桓再也忍不住,抱住心尖兒上的人兒死也不撒手。
“清軒……朗墨……”張口,卻不知道喊哪一個名字才好,容桓苦笑,縱使如此,亦是甘之如飴。“說話,對我說話,我最害怕你對我無動於衷。”容桓心頭一跳,捧著白清軒的臉,“即使是罵我恨我,也好過你不理我。”
白清軒搖頭:“你想我說些什麼?說實話,這一下子,我什麼都想說,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容桓啞然,兩人對坐,沉默是金。
“對不起,讓你想起了痛苦的過去。”容桓覺得嗓子發澀,拽緊了手心,“我只是不想再騙你。這一次,要走要留,我絕不勉強。”他終於起身,在斜陽餘暉中回首:“我等你的答覆。”
這一夜,紫光殿裡,白清軒獨眠,沒有意想中的輾轉反側,只是對著燭火倦意沉沉。
勤政殿。
“去吧,去準備一些行李。”容桓倦極了,對樹魚吩咐道,“你儘管照你家少爺喜歡的物事去採辦,不計銀兩,力求事無鉅細。”
“聖上。”樹魚訝然,忽閃著水汽氤氳的眼睛,“你真要讓我家少爺走?你等了他那麼多年,怎麼這一回退縮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