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講過‘德’。以德彰道。男德心懷家國天下,胸有萬世太平;女德貞順恭儉,相夫教子。我……我讀史書時,見重節義而輕死生之事,胸中也常激盪過情懷,後來覺得自己生出這樣心思,似乎是很無聊,陰陽倒錯。”
天梁司德啊。謝令鳶想。
然而這個時代的道德——對女人德行的要求,也許並不是宋靜慈所希冀的。她不願靠生子,實現身為女人的價值。
所以才會深深的迷茫,找不到自我,因為沒找到她實現價值的方向。
所以她的識海是迷宮,她隱藏了自我,也找不到道路。
所以她落陷。
想通這一切,謝令鳶豁然開朗,這分明媚彷彿也照耀了宋靜慈。
“你自己都說了,以德彰道,大道無言。道有陰陽相衡,德也不分男女。男子心憂家國之事,女子自然也可以,生而為人,各有所長,沒有什麼是誰不能做的。”她頓了頓,很想說,懷慶侯世子還一手繡花絕技力壓京城閨秀圈呢。
想到宋靜慈博學多思,那些常人理還亂的思緒,在她心裡就理成了哲學。謝令鳶的心情也如煙雨中的詩般,柔軟起來:“你富有智慧,不妨想想,若女子盡情去做嚮往之事,首先應該得到什麼?”
宋靜慈眼簾微垂,微微一笑:“這或許,是一個可以讓我想很久的問題。”
她抬眸,這次眼中重新有了些許光彩。在她的周身,好像朦朧霧化了一樣,季老先生的容顏褪去,宋靜慈的輪廓逐漸清晰。
想到她臨終前去抓的那塊玉佩,謝令鳶終是不放心,又叮囑道:“外物無論承載怎樣的寄託,都不要過於執著了,終究記憶在你的識海里,不死不滅。”
。
她說著,身形漸漸淡了。
而她們周身,彷彿如潮水一般,那些困住他們的記憶迷城,卷著風雪,帶著霧氣的荏苒時光,都轟然坍塌,逐流而去。
好像溫柔的風在耳際流淌,把所有的殘片碎羽都吹走。那風裡夾帶春天女人囑咐的話語,留在了心底。
又好像有回聲蕩蕩,一浪一浪地問,以德彰道,你的道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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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靜慈睜開眼的時候,又一天過去了。日暮晚霞,流光奕奕。
她的耳邊,似乎還有人輕微地嘆息。
宋靜慈轉頭,是尹婕妤和劉婕妤,坐在她榻前,聲音很細微地說著什麼。
“貴妃、德妃她們都甦醒了,宋妹妹這兩日也會醒來的。”
“你說……這事情會不會和皇后有關?聽說今日陛下上朝前,將中宮禁足了。”
“我覺得不應啊,這事做了對皇后有害無利,怕陛下是因別的事吧。”
宋靜慈微弱地輕吟了一聲,尹婕妤聽見了,見她睜開眼,驚喜道:“噯,噯,說著就醒過來了,依我看,其他人也差不遠了。”
宋靜慈被她們扶著坐起來,劉婕妤高興道:“我去開窗子透透氣,你醒醒神。”
第四十七章
宋靜慈看著劉婕妤去關窗戶,尹婕妤坐在她榻前,神氣已經恢復了往昔。
她記得前些時日的馬球賽,敵國一位將女還對尹婕妤出言不遜。見如今尹婕妤眉宇間釋然開闊了——也許有什麼心事,塵埃落定了吧。
窗子在這時開啟,世外清新而來的風,煥然了殿內的陳舊悶氣。
兩個婕妤姐姐站在窗邊,含笑望著她,她們衣飾簡單,頭面素淨,目光柔軟。
晚霞這樣明豔,將垂暮盛放的餘暉鍍在她們身上,兩個將門出身的女子,在這宮闈高牆內,溫和晏晏地一起,等待她甦醒。
宋靜慈想到入宮這兩年,太后與韋無默對她不動聲色的關照,幾位婕妤姐妹待她也還厚道。想到夢中見過的德妃,看到眼前帶笑的婕妤,她死水般的心情,忽然隱隱有了漣漪,最終逐漸沉澱,在一隅終歸寧靜。
夢裡德妃問了一個問題,等待她醒來去思考,告知她們答案。
窗戶外,明月初升,即將照亮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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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寂寂。
坤儀殿外,宮人垂首而立。傳膳宮人退出殿外時,瞄了眼玉盅,察覺到今日皇后用膳,胃口似是較平日好了點。
他們心中不免詫異,皇后今日被皇帝禁足,蕭懷瑾離開坤儀殿時,神色陰鷙如暴雨將臨,嚇得宮人跪了一地,大氣不敢出。但皇后竟然不受什麼影響似的,反倒食慾還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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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所有的薰香都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