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針線收攏收攏,眼看天色不早,惜翠起身告辭。
偏偏在這個時候,紀康平從外面回來了。
今天外面下了些雨,一入春,春雨就連綿不停地下。
紀康平一進屋,袍角處還有些溼。
惜翠見他,忙起來行禮。
黃氏眼睛亮了一亮,微笑道,“今日你怎麼回得這麼早?”
紀康平笑著看著自己的妻子,“那些文會什麼的,去得多了,也沒多少意思,與其在外面與人喝酒,平白地耗著,不如回家唸書。”
黃氏她什麼都聽紀康平的,笑著點頭說道,“這樣也好,畢竟沒幾天你也要快考試了。”
倆夫妻在一處,惜翠頓時感覺自己就是那閃閃發亮的電燈泡。
紀康平似乎這才想起來旁邊還站著一個,忙招呼她。
他望過來的目光清而正。也只有在瞧見黃氏的時候,那眼中才多出兩分的寵溺來。
對上紀康平的視線,惜翠發覺,她真的做不到。
“時候不早,我也要先回去,”惜翠很有自知之明地搖了搖頭,“就不打擾表哥與嫂子了。”
紀康平與黃氏客氣地挽留了她兩句,將她送出了門外。
等她回去後,正好看見衛檀生坐在那張短榻上。
窗外雨聲不絕。
他空下來時也沒什麼旁的娛樂活動,只和從前在空山寺那樣,捧著卷佛經看。
瞧見惜翠,他放下佛經,笑道,“你回來了?”
看樣子,似乎在等她。
惜翠點頭走過去,拿起榻上的芙蓉色暖被搭在了他膝蓋上。
他便抱起來她,叫她坐在自己腿上。
“翠翠。”衛檀生輕聲問,“你去哪兒了?”
“去表嫂那兒說了一會兒話。”
她和衛檀生的性生活其實算不上頻繁,在這方面,他也很尊重她的意思。就如同他上次說過的那樣,每每完事都弄在了外面。
但是衛檀生卻好像特別喜歡抱著她,一開始惜翠覺得彆扭,但時間一長,也漸漸地習慣。
惜翠被他這麼抱了一會兒,整個人都墜入了一片檀香中。
衛檀生身上一直以來都有檀香味,只是今天好似格外得濃。
這股檀香濃厚得甚至有些古怪。
惜翠皺了皺眉,深深地吸了吸鼻子,好像在旃檀香氣中,聞到了隱隱一絲臭味。
那臭味被檀香壓了下去,抓不住捉不著,不仔細分辨幾乎分辨不出來,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又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正當她想開口詢問的時候,懷抱著她的青年突然揚唇笑了笑,“我有個東西要送你。”
惜翠有些驚訝。
他放開她,走到角落的櫃門前,手上已多了件裙子。
“我曾答應你,要賠你件新裙子。”
衛檀生話說得直接,落在惜翠耳朵裡,卻有些發窘。
他東西多,又因為每次都弄在外面,裙子幾乎都不夠換。
看著她的模樣,衛檀生笑意盈盈。
他的人生,此前一直是死氣沉沉的。他感覺不到那些常人的情緒,就像個寄居在了活人身軀裡的死人,只有痛苦才能讓他興奮。
如今他好像活了過來,他的感情充沛到以至於衛檀生自己也有些訝然。
愛意、恨意、妒意、輾轉反側的擔憂和忐忑,卑微和慌亂,還有情慾,滿滿地都要溢了出來。只有在一次次的抵死纏綿的交合中他才能感到滿足,他才能感到安心。
他的翠翠。
是他的翠翠。
他甚至不願意去想,那滿溢位來的情慾之下,他刻意掩蓋著,害怕著的是什麼。
他知道,那一旦被她發現,她一定會離他而去。
衛檀生手上的裙子,是石榴紅色的紗裙,薄如蟬翼,裙角上撒著些銀粉,連綿若銀河,捧在手上,猶如一汪紅色的雲霧。
將裙子捧來,他讓她去試試看合不合身。
紗裙穿上身,更如同行走的一片晚霞,紅得耀眼,那裙襬的銀粉像是伴隨晚霞同出的漫天星辰。尺寸正好合適,沒一處不妥。
惜翠理了理裙襬,悄悄鬆了口氣。
幸好她此前縫了條髮帶,否則一時半會兒還真拿不出什麼東西作為回禮。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衛檀生這幾天對她的態度溫和到近乎於討好。明明之前出軌被逮到的是她,他又在討好著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