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會兒,他捏著一縷髮絲,屏著氣兒說不出話來,明沅面上染著淡粉色,隔得這樣近,他撥出來的熱氣兒就噴在她頭頂上,只覺得他伸出手來扶一扶她頭上的髮簪,問她:&ldo;你簪不簪花?&rdo;她作的家常打扮,頭上只兩排彎月形的壓發,一支步搖,明沅也不知他作甚這樣問,疑惑的看他一眼,紀舜英有些窘迫:&ldo;我自翰林院回去,要過十方街,見著許多賣八寶紗花的,沒見你戴過,不知道你喜不喜歡。&rdo;明沅輕輕一聲笑出來:&ldo;我喜歡的。&rdo;紀舜英不說話了,打著主意,明兒要仔細挑一挑,她是戴排紗的好看,還是簇枝的好看,心裡了一回,預備著各樣挑一些全買了來。一碗冰化了半碗水,連湯帶水吃下去,紀舜英這才又開口了,這回說的卻不是花不是果了:&ldo;家裡預備著替我在十方街前邊置一間宅子。&rdo;明沅還是頭一回知道,擰了眉才要問,紀舜英又道:&ldo;我往後當差也更便宜些,那兒路近,往翰林院去,只幾步路。&rdo;紀長福跟長福嬸還跟著一道,再有便是青松綠竹了。&ldo;這是舅舅的意思還是舅姆的意思?&rdo;明沅一下就問到點上,紀舜英也覺得古怪,好端端的怎麼想起替他置院子來,黃氏的脾氣非得把他壓在眼皮底下才好,怎麼這會兒倒轉了性:&ldo;是母親的意思。&rdo;若是紀懷信,那還罷了,黃氏看這個口,明沅便知道不尋常,紀舜英也說不出哪裡不對來,他才中舉人的時候,黃氏待他很是好了一陣,到這會兒忽的又換一番面孔,話也不對他多說,平日裡他晚些去請安,都要叫黃氏挑理,這回竟免去了,叫他不必一早過來。先還當是他有差事的緣故,庶吉士散館之後,若是考得文辭好的,方能留在翰林院裡,聖人覺著紀舜英有一半兒是自家人,年紀且又輕,名次還考得好,大筆一揮勾了出來,把他安到翰林院裡,可若黃氏為著這個,又不見妒色,她縱這樣安排了也該必是不甘願的,怎麼忽的就殷勤起來。不獨立時給他辦了個兩進的小院子,裡頭也打掃乾淨了,還派人去補瓦架涼棚:&ldo;過得六月屋子也就粉好了,我搬過去,你若有甚事,也可寫信送到那頭去。&rdo;說著對她說了十方街荷花裡。明沅嘆一口氣:&ldo;你在外頭,也自在些。&rdo;想得一回又道:&ldo;若定下日子要搬了,先知會我一聲兒,地上可得鋪上青磚,秋日裡雨多,牆邊種些香糙去去蚊蠅,屋子能用玻璃就別用紙糊,那個不透光,別把眼睛熬壞了……&rdo;她才要往下說,見紀舜英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倒張不開口了,他伸出手來,碰碰她的鼻尖:&ldo;我的意思,是怕往後,她就要咱們在那院子裡成親。&rdo;明沅笑了:&ldo;十方街上,可有賣加了ròu醬的豆腐花?&rdo;☆、 薄荷涼糕黃氏要給紀舜英置宅子這件事,紀氏還是打明沅嘴裡聽來的,夜裡擺飯的時候,見著幾個都少動筷子,還當是苦夏,叫廚房再添冷盤送上來,又問她們吃不吃冷淘面線。明湘輕笑一聲:&ldo;才剛冰吃多了,這會兒倒用不下。&rdo;吃的時候貪涼,吃完了又覺得撐,明芃拿出一套燒琉璃的小碗小碟來,一碗碗分放好了,拿細長的銀勺子舀出花蜜來,一勺勺的澆在冰上,等浸透了,才分著吃。各色口味的都吃一小半,肚裡可不就撐滿了,明洛也笑一笑:&ldo;倒要多謝表哥,那一盒子,一院子分完了還多呢。&rdo;她在姐妹們面前還能由著性子,在紀氏跟前卻是被張姨娘耳提面命過的,再不許擺那付臉。張姨娘如今日日吃素,嘴巴也不是不饞,可只想著紀氏保下明洛這場大禍事,再聽見另一家定的那個姑娘如今守著陰森森的宅子當活寡婦,就恨不得多給紀氏磕兩個頭。她原來嘴碎,關過一回好了些,經得這樁事,嘴裡再不說紀氏一個不字兒,那些個經文她念不會,這輩子愛聽的也就是女先兒說書,連戲也只愛聽熱鬧的,哪時學得會念經。既不會念經,就只管往菩薩面前一跪,嘴裡都是巴望著紀氏怎麼怎麼好,又替明潼求這一胎平安,時常唸叨:&ldo;若沒太太,你這會兒還能穿紅?守上三年重孝,若是好還能過繼一個孩子給你,若不好,那這輩子你就看著四面窗過日子了。&rdo;詹家慘是慘的,後頭有了謀反的事兒,把詹家那場官司給壓了下去,詹家活下來的媳婦裡頭,有人夜裡扯了腰帶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