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居。
有民居的地方一般都有醫館。
她記得她瘋狂的敲開一家人,狂暴的問大夫在哪裡,再狂暴的叫對方帶她去。
對方好像沒拒絕,也沒耽擱,馬上就帶她去了。
這個過程應該算是很快。
——然而,卻還是晚了!
其實,嚴格說來,並不算晚,因為玉梵香的眼睛已經被刀劃得太深,根本沒辦法挽回視力。
如果說有什麼還不太令人絕望的,就是刀傷沒有傷到腦部,玉梵香被送醫得還算及時,保住了性命,只是、只是……
太多的只是,鳳驚華已經不去想。
在大夫連夜為玉梵香診治的時候,鳳驚華也像患了痴呆症一般,呆呆地坐在床邊,呆呆的握著玉梵香的手,呆呆的流著眼淚,呆呆的祈禱她能恢復光明與容顏。
除了玉梵香,她還是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
據說當時,大夫也好,追過來的侍衛也罷,包括後來被侍衛或鳳家找來的御醫、鳳翔空、祝慈等人不斷的勸她放手,勸她休息,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而那個時候的玉梵香已經陷入昏迷之中。
臉上都是血,背後都是血。
她臉上的血都來自她的眼睛。
鳳驚華覺得她在無聲的哭,而哭出來的都是血。
而她會變成這樣,全都是為了自己。
她不知道這樣黑暗而慘痛的過程經歷了多久,總之,玉梵香滿頭滿臉滿身都被包在白色的繃帶裡,明明像個死人卻沒有性命之憂後,她才暈了過去。
她做了夢。
她其實很少做夢。
重生以後,她所做的夢幾乎都是噩夢,所以她不愛做夢。
她已經很久沒做夢了,但這次,她又做了很長的夢。
說是很長,其實反反覆覆的都是同一個內容。
玉梵香將她撲倒,背後被炸傷和燒傷的夢。
以及玉梵香將她推開,眼睛幾乎被劈成兩半的夢。
一次又一次的演。
她一次又一次的看。
鳳驚華已經記不得自己經歷過多少次這種驚心動魄或痛入骨髓的瞬間了。
但她知道,她這一生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刀,那一道慘叫。
再長的噩夢,也是夢。
夢總有醒的時候。
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以後,鳳驚華終於醒過來,慢慢慢慢的睜開眼睛。
世界是明亮的,是有顏色的,但她卻覺得這個世界灰暗無色。
在這個灰暗無色的世界裡,坐著一個同樣灰暗無色卻還是美得讓人見過一眼就再也不會忘記的人。
——陰九殺。
“你來了。”她靜靜的說。
她沒想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他。
但是,她很慶幸是他。
雖然沒有什麼可慶幸的,但現在的她,不敢見任何人。
“嗯。”陰九殺也不知坐了多久,但他的坐姿,安靜得就像一尊安靜的雕像,似乎永遠不會動一下。
“玉姑娘曾經醒過來。”他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是道,“她說她想得開,會好好的活下去,請你不必自責,否則便是違背了她救你的本意。”
鳳驚華心頭一顫,整個人又是一呆。
半晌後,她閉上眼睛,一句話不說,只是慢慢的流下淚來。
那樣一句話,便給了她救贖。
在那樣的大恩面前,她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又過了好久之後,她才睜開眼睛,原本灰暗的眼眸,雖然紅通通的,卻已經有了一點生氣。
“她什麼時候能再次醒過來?”她問。
陰九殺還是安靜的坐在那裡:“可能還要兩三天吧,但療傷和康復估計要幾個月。”
玉梵香雖然沒有致命傷,卻傷得很重。
眼部肌肉的生長,背部的大面積燒傷,都需要時間慢慢療養。
因為救治及時,她背部的燒傷經過長年的治療之後也許能恢復十之七八,但眼睛,已經永遠不可能睜開和看到任何東西了。
“通知錦國的使節了嗎?”鳳驚華問。
“沒有。”陰九殺道,“玉姑娘除了請你不要自責,就是請我們保密她的傷情。”
鳳驚華又是黯然。
半晌後才道:“她現在在哪裡?我要接她回鳳家。我要親自照顧她。從今以後,我會當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