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離後生,若有咔嚓之力,靠住蒙氏做甚?”
“噢——,王離救蒙恬,是因他沒有實力咔嚓!可是?”
“陛下明察!”
“好!朕知道了。”胡亥為自己的過人天賦很是矜持地拍案了。
便是如此一番古怪荒誕的對答,二世胡亥的特使馬隊飛赴隴西。特使是趙高的族弟趙成。趙成以任蒙毅為北邊巡軍使的詔書,將蒙毅騙到了遙遠的代郡,秘密囚禁在代地大峽谷(代谷)關押軍中人犯的小小牢獄裡。雖則隱秘,訊息還是飛快地傳遍了邊郡,傳入了咸陽。始皇帝葬禮尚未結束,二世胡亥便又一次驚愕了。這次,是一個皇族老公子上書,語氣竟是大有責難。這個皇族公子叫做子嬰,是始皇帝一個近支皇族弟,雖是先皇族弟,年歲卻比胡亥大了只十多歲。據太子傅官署稟報說,這子嬰是先輩皇子中最有正道才具的一個,讀書苦,習武也苦,最得先輩皇子們推崇擁戴。胡亥最膩煩人說誰正道有才,一聽太子傅丞稟報便黑了臉,仔細一看上書,更是臉色陰沉了。
子嬰的上書是帝國暮色的一抹絢爛晚霞,錄之如下:
臣聞:故趙王遷殺其良臣李牧而用顏聚,燕王喜陰用荊軻之謀而背秦之約,齊王建殺其故世忠臣而用後勝之議。此三君者,皆各以變古者失其國,亦殃及其身。今蒙氏,秦之大臣謀士也!主欲一旦去之,臣竊以為不可!臣聞:輕慮者不可以治國,獨智者不可以存君。誅殺忠臣而立無節行之人,是內使群臣不相信,而外使鬥士之意離也!臣竊以為不可!
“豈有此理!”胡亥連連拍案大嚷,“我是輕慮!我是獨智!我是誅殺功臣!都是都是,又能如何?偏你小子忘了,我是皇帝!殺蒙氏如何?偏要殺!總有一日,連你小子一夥也殺了!你能如何?咔嚓了胡亥?我先咔嚓了你!……”
在胡亥的連番嚷叫中,一個叫做曲宮的新擢升的御史帶著胡亥的密詔與趙高的秘密叮囑,星夜趕赴代地了。守在代谷的趙成接到密詔密囑,立即與曲宮一起趕到了代谷牢獄。幽暗的洞窟之中,趙成對蒙毅說了如此一番話:“蒙毅大人,陛下有詔,說丞相李斯舉發大人不忠,罪及其宗。憑據嘛,是先帝欲立太子,大人屢屢難之。如今,二世皇帝也不忍公然治罪於大人,賜大人自裁。照實說,較之腰斬於市,這也算大人幸甚了。大人以為如何?”
“趙成,一派胡言騙得老夫?”
蒙毅的目光閃射著宮廷生涯錘鍊出的洞察一切奧秘的冰冷肅殺:“老夫少年人宮,追隨先帝數十年。知先帝之心者,老夫無愧也!先帝數十年錘鍊皇子,然幾曾有過立太子之意,更幾曾有過立少皇子為太子之意?儲君之事,蒙毅何言之敢諫,何慮之敢謀!足下之言羞累先帝之明,大謬也!老夫縱然一死,亦不容假先帝之名,開殺戮之風。昔秦穆公人殉殺三良,罪黜百里奚,被天下呼為‘繆’。秦昭王殺白起,楚平王殺伍奢,吳王夫差殺伍子胥,此四者,皆天下大失也!政諺雲:‘用道治者不殺無罪,而罰不加於無辜。’足下若有寸心之良,敢請將蒙毅之說稟明二世皇帝。如此,老夫足矣!”
“只是,大人今日必得一死。”趙成猙獰地笑了。
“蒙毅無罪有功,絕不會自裁承罪。”
“如此,在下只有親自動手了。”
“好。”蒙毅霍然站起,淡淡一笑道,“老夫身為上卿重臣,縱無從報國,亦當使天下明白:非蒙毅認罪伏法也,蒙毅的頭顱,是被昏政之君砍下的。九泉之下,老夫也能挺著腰身去見先帝……”
“好!老夫送你!”
“先帝陛下!你可知錯——”
蒙毅呼喊未落,一道邪惡的劍光閃過。
一顆鬚髮灰白的頭顱隨著激濺的鮮血滾落地面……
蒙毅之死,是帝國暮色鉅變中第一次血淋淋人頭落地。
在扶蘇與蒙氏集團的悲劇命運中,唯獨蒙毅沒有接受‘賜死’詔書而拒絕自裁。蒙毅,是被公然殺害的。這個少年時期便進入帝國中樞執掌機密的英才,曾對帝國建立立下了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功勞,其風骨之剛烈,其奉法之凜然,都使其成為李趙胡陰謀勢力最為畏懼的要害人物。蒙毅的意義,在於他是中國歷史上具有假設轉折點性質的少數人物之一。幾乎可以肯定地說,假若蒙毅在最後的大巡狩中不離開始皇帝,便絕不會有李趙胡三人密謀的可能;因為,蒙毅是總領皇帝書房政務的大臣,是皇帝秘密公文的直接掌握者,又是擁戴扶蘇的根基重臣,絕不會滯留始皇帝詔書而不發;更有一點,蒙毅還是趙高最仇恨而又最無可奈何的上司,從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