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迂迴,再架設浮橋,兩段時間加在一處。守衛進賢的宋將即便是傻子,也知道元兵到了。這一戰,肯定收不到任何效果。
“其餘各部後撤修整,然後陸續向東移動!”伯顏笑了笑,眼角瞬間射出兩道寒光,“待鄒諷殺出吉州後,咱們回頭砍了他!”
好一條調虎離山之計,也只有伯顏,才能從一個不成熟的建議中總結出這樣一個陷阱來。帳中諸將,無論年青激進還是年老持重的,一時都興奮了起來。圍著地圖指指點點,沮喪之氣一掃而空……
“丞相之計雖妙,只怕那鄒諷不肯上鉤””議論了片刻,有人小心地提醒。
“那本帥就直接渡過武水,踏平他的兩江!”伯顏一拍桌案,大笑著說道。
兩江空虛,元軍直撲而下。但如此大規模的軍隊調動,鄒諷不可能發現不了。然而,當他發現了敵軍的動作後,擺在面前的路卻只有兩條。
要麼賭蒙古軍渡不過窄窄的武陽水,要麼冒險出兵反抄元軍後路。
無論鄒諷怎麼選擇,雙方下一輪較量,必然發生於群山之外。
華夏 (四 下)
上兵伐謀,就在鄒洬與達春彼此試探著為對方佈置陷阱的時候,距離襄陽三百里外的馬鐙山,一群小人物悄悄地聚集在一起,打起了元軍糧草的主意。
這一代本來就亂,石穴寨,王子寨、牯山寨、十幾個山寨遙遙相望。大的匪幫有二十餘家,小的匪幫多如牛毛。北元南下的時候,曾經把山賊們招安過一陣子。但是忽必烈君臣很快反悔,答應好的官職、俸祿和軍餉都沒到位,並且把前去接受招安的頭領砍了腦袋。江湖豪傑們發現上了當,乾脆再次拉桿子。
地方官員也曾盡心剿過幾次匪,奈何山區過於貧困,百姓們與響馬基本無法區分。收成好時,這一代治安就逐漸好轉。收成差時,就有人上山為盜。當收成差到了搶無可搶的地步,響馬們又紛紛轉業,化整為零到光華、谷城一代做乞丐和毛賊。
大元官吏們見土匪們成不了氣候,慢慢也懶散下去,任由山嶺間的馬賊自生自滅。間或有被劫的商旅前來申訴,官老爺們則使出連哄帶騙的慣用伎倆,和稀泥了事。馬鐙山四周的漢子們換了一茬又一茬,窮慣了,也被人歧視慣了。突然有一天聽說有大人物想請他們幫忙時,立刻受寵若驚,進而掂量起自己的身家來。
“要咱們出兵,可以,軍餉得文大人給發,不要紙鈔,不要銀子,統統折成鹽和米,每條漢子每年給米三,不,五石,鹽二,三斤,否則,大夥談都沒得談!”二十家公推的,見識最廣的總瓢把宋九拍打著桌子喊道。
嘴巴里喊得聲音雖大,手掌拍桌子的聲音卻不響。聚義廳內的唯一的桌子是太祖南下年間的古物,前年大夥下山逃荒的時候,不小心被螞蟻蛀空了腿,如果用力過大,弄不好會立刻拍散了架子。
一拍兩散的口彩他可不希望出現,山上山下幾萬口子等著米下鍋。如果真的把宋使氣走了,老少爺們兒得活煮了他。但瘦死的老狼不能倒架,如果要價太便宜了,讓人懷疑自己的實力還不說,日後重新討價還價也不方便。
“米,我一粒沒有。韃子的軍糧馬上從老灌河上過,能不能讓老少爺們吃口飽飯,那得靠你們自己。鹽巴就在順陽鎮的碼頭上,整整五大船,每船六千斤雪花精鹽,北朝太子親手簽署的路引!”宋清濁笑眯眯地衝三山五嶽的豪傑們介紹自己的出價,說話的聲音慢慢抬高。
跟文天祥主動請纓北上聯絡各地豪傑,這是他的第二站。上個月在伏牛山,他已經聚攏豪傑們跟汝州的運糧隊打了一場,繳獲了幾萬斤糧草之外,順帶著摘了魯山縣縣令的人頭。聽伏牛山的瓢靶子杜萬年介紹,京兆、鄧州等地最近給伯顏湊了一批糧草,所以他又化妝成京城裡鹽商的管家,匆匆忙忙地趕到了馬蹬山下。
就如油裡邊濺入了一滴水,聚義廳裡轟地一下炸了鍋。不顧宋九爺的顏面,大小頭領紛紛叫了起來。
“三萬斤鹽,我的媽呀,那可咋吃,把人醃成鹽巴核了!”
“多少,三萬,你聽清楚沒,不是跟韃子上次一樣吧,又糊弄咱們。上次咱們去領糧餉的人,半粒糧食沒回來,可是把腦袋掛在了城牆上!”
“吃不完咱們不會賣麼,人家說北元太子親自籤的路引!”
“他是宋官,太子怎麼給他籤路引,到底誰在打誰啊!”
“…”
年久失修的聚義廳不禁吵鬧,眾人的說話聲一大,明瓦下就有土如胡椒粉般嗖嗖下落。空氣裡立刻瀰漫起了怪異的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