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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部分

,但民間若疲敝如此,那些比不忽木職位還低的人如何活得下來,京城百官,如何活得這般滋潤?

“臣不敢杜撰。微臣記得,當然陛下設鈔法,乃定法為‘鈔兩貫抵銀一兩’。每印兩貫鈔,國庫裡需有一兩存銀。但阿合馬大人卻不肯執行,去年一年新印鈔數百萬貫。如今在民間,交鈔四十貫都抵不上一兩銀子用。臣每年憑俸祿和陛下的賞賜所得,歲入只摺合五兩銀子。臣上任時沒敢收地方的上任費,斷案時沒敢收百姓的伸冤費,逢年過節也沒收過下屬的孝敬錢,所以才穿破衣服在陛下面前失禮。臣妻是漢人,擅織布,五日斷匹。憑著她的手藝,臣才不至於為了吃飽飯而去貪汙!但阿合馬大人亂髮鈔票,卻是逼著臣不守臣節!”不忽木抬起頭來,悲憤地說道。想到妻子的辛苦,家境的困扃和自己持身的艱難,眼眶發紅,膽氣越發強壯。嘴巴如倒豆子般,把地方上的見聞,逐個說了出來。

第四章 斷腕(七)

忽必烈靜靜地聽著不忽木所訴說的,民生種種艱辛與官員貪汙的種種手段,臉色漸漸發白,身體也跟著慢慢顫抖起來。在青年時代,他曾經因為指摘大汗身邊近臣貪汙而受到責罰,所以立誓要建立一個相對‘乾淨’的蒙古帝國。南征時,宋朝官員貪汙的諸般花巧,也常常成為他與諸將酒後的笑料,大夥當年俱認為權臣如此貪婪之國不亡,簡直是沒有天理。而現在,他一手締造的蒙元帝國,卻比任何一個國家更黑暗,跟著他的官員也更無恥。這冷冰冰卻鐵一般的事實,如何不讓他震驚,讓他感到絕望!

“官員上任,要收上任禮。調職,要收送行錢。官吏升堂,百姓要給相關差役人辛苦費,叫“常例錢”,原告一方要付錢,叫“賁發錢”,被告也要付錢,叫“公事錢。”收了錢,叫“得手”,收不到錢叫“晦氣”,調到好地方當官叫“好地分”,留在大城市裡叫“好巢窟。”上司來巡視,要送車馬費,如果要想一級級升官,哪級不得塞給上司萬八千的。而送給上司這些錢,過後都得在百姓身上撈回來。阿合馬大人還下令地方官員,不得干涉轉運使的事情。那些轉運使們,每年有稅額在身,收多了有獎勵和提成,收不到就要受罰。臣那裡的轉運使張大人,不忍盤剝百姓邀功,今年秋天只好掛了印逃走了。臣快馬去追,他居然對臣說,如果臣再逼他,他就自殺!”不忽木不看忽必烈臉色,自顧自說著。“尋常百姓忙活一年下來,非但沒盈餘,最後反而欠了官府一屁股債,需要賣兒賣女來償還。他們活不下去,自然就企盼著有人來解救。才不管來的人是誰,自南方還是北方來!”(酒徒注:蒙古官收錢的特有名詞見於史書,非酒徒杜撰)

想想當年大汗對自己的訓斥,想想弟弟阿里不哥臨死前對大元帝國的嘲弄,忽必烈感到有一把刀,直直地捅在自己心口。一塊快肌肉鼓起來,撐開了布袍,標誌性的鼻子,也擰到了耳朵邊上。

呼圖特穆爾知道事情不妙,趕緊給不忽木使顏色,示意他不要再給大汗火上澆油。誰知道不忽木卻突然抱定了以死相諫的決心,肆無忌憚地叫嚷道:“國事糜爛如此,像臣這樣一心為國的官員,吃不起飯,也穿不起完整衣服。但阿合馬大人卻有無數田產,家裡每年都要新蓋庫房藏銀子。老婆取了五百多個,比歷代大汗都要多。大元朝都被他們這夥人掏空了,只剩下一個骨頭架子。所以文天祥才能成事,所以各地百姓才紛紛造反。臣請陛下下旨殺阿合馬,抄沒其家產充軍資,以平北方之亂!”(史實,阿合馬有妻五十,妾侍四百餘。是名符其實的種馬)

“好,好!”忽必烈接連說了幾個好字,手指關節握得咯咯作響。呼圖特穆爾欲出言相勸,又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麼。心中只盼著天快些黑下來,儘早結束這不該有的“入白。”可天色卻偏偏不肯黑,深秋的冷風從泡子面上拂過,帶著無盡寒意直向人脖領子裡邊鑽。

不忽木話說完了,直身,整頓衣冠。如釋重負般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等著忽必烈處置自己。過了好一會兒,卻不見忽必烈發作,偷眼看去,只見皇帝陛下瞬間如老了十幾歲一般,一步一挪地,向泡子邊的石頭凳子上蹣跚。

“陛下,小心秋涼!”呼圖特穆爾趕緊衝上去,和太監們一起扶住忽必烈。

“不妨事,朕還沒衰弱到那種地步!”忽必烈一語雙關地說道。驅散眾太監,然後點手把不忽木叫到近前,以平緩的語氣說道:“把你的奏摺留下,你回去繼續上任吧。朕從內庫裡撥幾斤金子給你,獎勵你今天對朕直言!”

“謝萬歲!”不忽木趕緊謝賞,把奏摺放到忽必烈手邊。腳步卻不肯挪動,看著忽必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