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餘衰病如此,不堪回首之思矣。”①同年12月30日,他又在另一則“書衣文錄”上寫著:“此冊系亡者伴我,於和平路古舊門市部購得。自我病後,她伴我至公園,至古董店、書店,順我之素好,期有助我病速愈。當我療養期間,她隻身數度往返小湯山、青島。她系農村家庭婦女,並不識字,幼年教養,婚後感情,有以致之。我於她有慚德。嗚呼!死別已五載,偶有夢中之會,無隻字悼亡之言,情思兩竭,亡者當諒我乎!”②
又過了七年,悼亡文字也有了,這就是那篇《亡人逸事》③。裡邊說,他的一位老朋友、老鄰居,好多次建議他寫寫“大嫂”。在這位老朋友看來,“大嫂”實在待他太好、對他幫助太大了:
“她在生活上,對你的照顧,自不待言。在文字工作上的幫助,我看也不小。可以看出,你曾多次借用她的形象,寫進你的小說。至於語言,你自己承認,她是你的第二源泉。當然,她瞑目之時,冰連地接,人事皆非,言念必不及此,別人也不會作此要求。但目前情況不同,文章一事,除重大題材外,也允許記些私事。你年事已高,如果倉促有所不諱,你不覺得是個遺憾嗎?”
孫犁點頭稱是,但一直拖著沒寫——……這是因為,雖然我們結婚很早,但正像古人常說的:相聚之日少,分離之日多;歡樂之時少,相對愁嘆之時多耳。我們的青春,在戰爭年代中拋擲了。以後,家庭及我,又多遭變故,直至最後她的死亡。我衰年多病,實在不願再去回顧這些。但目前也出現一些異象:過去,青春兩地,一別數年,求一夢而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