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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玩得轉的,精明如沈天涯這樣的能人,最後還是落荒而逃。好在沈天涯沒有就此沉淪,他又另闢蹊徑,找到了人生新的起點。

這僅僅是《位置》的敘述線索,如果這麼單純,這部小說就該叫《預算處長的故事》或《財政局的故事》了。事情當然不會這麼簡單。如前所說,我是把《位置》當做多稜鏡和顯微鏡來觀照社會的,我的目的是給讀者提供一個可信的感知機關世情和社會現實人生的平臺。在這個平臺上,當代社會形形色色的角色為了自身價值得以實現,或為了權力的最大化,你方歌罷我登場,著實有幾分熱鬧。

我喜愛沈天涯這個人物,他像我的兄弟一樣讓我無法釋懷。沈天涯身上有許多平民色彩,他的言行舉止,他的一顰一笑,跟生活中的常人有許多相同之處,你只要抬頭四顧就能碰上無數個沈天涯。他世俗卻不世故,圓通卻不圓滑。他知道僅憑自己的能力和工作做上預算處長沒有可能,也走夜路,也耍點小聰明,但做上預算處長後卻並沒有小人得志的狂喜,相反變得更冷靜更理智,潛意識裡還有些鄙棄自己。所以後來從預算處長位置上跌了下來,他沒有太強烈的失敗感,沒有從此沉淪,相反學會了反省自己。頭上的光環消失之後,沈天涯越發顯得真實可愛,立體可感了。

不過我沒有將《位置》寫成一部形而上的哲學著作,這不是一個小說家的使命。我要講給讀者聽的,是形而下的世俗意義上的機關人事。機關在外人眼裡很神秘,樓高宅闊,庭院深深,在裡面閱文辦公開會的人們彷彿一個個都學富五車,才高八斗,那看似混沌的目光閃爍著指點江山的智慧,微凸的肚皮裡裝著濟世治國的經倫。穿的是皮爾卡丹,開的是最新款式空調,用的是剛升級的電腦。一杯茶一支菸,一張報紙看半天;出有車入有輦,吃喝玩樂不花錢……

殊不知機關原是一個生態場,良莠不齊,魚龍混雜,有的善攀高枝,有的喜鑽深洞,有時狐假虎威,有時螳螂捕食卻黃雀在後。在這個生態場裡,隨時都有競爭和擠壓,人人都面臨著出局的危機,維持著這裡的生態平衡同樣是殘酷的適者生存的自然規律。至於誰是適者,不僅僅看能力,還要看能耐;不僅僅講;作,還要講操作;不僅僅懂賣力,還要懂賣乖。另外還得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本事,就是要有定力,要定得住,穩得了,熬得起。熬夠了時間,熬夠了資歷,一旦熬白了頭,熬花了眼,熬成了刀槍不入的金身,屆時你的運氣來了,門板都擋不住,你不想進步要你進步,你不想高升也要你高升。

不過細想想,操縱這個生態場的又不完全是自然界的普遍規律,好像還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暗中起著作用。這容易讓人想起圈養一詞。我們都圈養在機關裡,不用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不用擔心猛獸在後面緊追不捨,反正肚皮和生命都有保障。只是慢慢我們就退化了,我們的胃只會消化精食,我們的腿力只能供我們在圈內慢步緩行,一旦把籠門開啟,讓我們散養,迴歸自然,自食其力,我們死也不肯走出籠子了,因為已經失去養活自己,保護自己的能力。

所以一個人一旦進入機關,想再趕他出去,就是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也徒勞。這就是這麼多年來,機構改革一次,機關人員猛增一次的原因,機關已經不是單純的職能部門,已經成了一個就業場所,一個只吃稅不納稅,只消費不生產的就業場所。中國人反正有兩件事總也搞不清,一是上了桌,到底點什麼菜喝什麼酒搞不清;二是進了機關,到底設定多少位置,安排多少人,做些什麼事搞不清。

機關裡的人也就格外依賴屁股下的位置和手中的那點權力。無職無權,呆在機關裡是抬不起頭做不起人的。機關人的全部本事,是沒有位置要爭個位置,沒有權力要弄出權力來,權力不大要耍出大權來。也就是說位置是前提,有了位置一切就好辦了。那麼位置是領導給的,首先必須取得領導的青昧,你在領導心目中有了位置,領導自然就會給你位置。有了位置就有了權力,反過來又有了謀求更好更重要位置的可能。這叫做有位才有為,有為才有威,有威才有位,拆開說是有位置才有作為,有作為才有權威,有權威才有地位。因此一旦從位置上下來了,卻不僅僅是權柄缺失,連氧氣也缺失了,呼吸都將變得困難起來。這隻要看看那些實權在握的機關人從位置上下來後的情形就一目瞭然了,他們一個個臉色蒼白,眼斜嘴歪。不是心不平就是氣不順,原來是位置挪走權力旁落後嚴重缺氧所致。

我除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教了幾年書外,一直就泡在機關裡。開始的時候,我自以為得計,這一輩子好歹是個機關幹部了,說不定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