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頭一回給除了他女兒之外的女孩子買禮物,然後幫吳菲把項鍊戴上,戴完手也沒回來,順便撫摩了吳菲的頭髮。
《流言 流年》十(2)
老莫沒再提詩的事,只是先是用各種事例闡述吳菲不在的日子他是多麼心情寥落,又說他接下來有個機會去法國開會,打算帶吳菲一起去。說完停了停,才低沉地補充道:“我知道你心裡委屈,怎麼說都是我對不起你,在我心裡,你和美美是一樣的,你需要什麼,只管跟我說,不能讓你跟了我還受苦。反正,來日方長,以後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話畢,又嘆息了一聲,才用吳菲不常見到的深沉勁兒說:“其實,小菲呀,就算,就算我們走到另一個極端,也未必對你就是好。”
“另一個極端?”吳菲在心裡對這個說法劃了個問號,冒出各種揣測。不好追問,只能選擇裝聾做啞。這一回,老莫居然破天荒地沒有提近一步的要求,吳菲心裡暗自感激,頭枕在老莫腿上,閉起眼睛享受他的手在她髮際間遊走,想象著自己能像貓一樣可以隨時任性地打個呼嚕,相形之下,在這一刻,甭管什麼樣的諾言也都顯得無足輕重。
那之後,漸漸地,吳菲也不再幻想莫喜倫能懂得她的心情變化,如果兩個人在一起需要一種“懂得”來維持和平衡,那,以他們之間當時的狀態,也只有選擇用需要來“懂得”。
話要公平地說,其實莫喜倫並不是一個難懂的人,他不過是個甘願生活在現實中的中年男人,有機會證明自己寶刀未老對他來說是上帝給的意外恩賜,他願意為此有一些付出,為的也只是讓生活更趨於他自己認識中的簡單美好。
他們的關係,在經歷了這個小波折之後柳暗花明,進入了新境界。
老莫對上次的警察臨檢還是心有餘悸,就開始開拓新的約會場所,他們並沒有太多選擇,最後剩下辦公室。老莫有恃無恐,心想自己手裡掌握著這些員工的生計,又經歷了上一次他大獲全勝的政變,想必識實務者為俊傑,除了吳菲,誰要去動他這個老虎屁股。
老莫當然可以這麼想,但,畢竟,群眾的眼光是雪亮的,群眾的觀察也是敏銳的,重點是,群眾亦對老闆的情事享有自封的話語權——尤其當老闆選的情人就“埋伏”在大家周圍的時候。
沒過多久,老莫和吳菲的遊戲就不再是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遊戲。公司裡的同事已經責無旁貸地加入到對這件事傳播和議論的隊伍中。誰都不能原諒一樁姦情就這麼在大家眼皮底下大搖大擺地展開,連個招呼都不打。大家更不能容忍身為當事人吳菲每天居然還能目中無群眾地招搖過市,全無一點受道德譴責的愧意!因此,同志們一致暗暗地將矛頭指向吳菲,公司氣氛奇怪地因此空前熱烈且融洽。
這也是個普遍存在的怪現象,一個團隊一旦有機會同仇敵愾,往往會表現出空前的團結。大家反正確實沒膽子太過責怪老莫,也覺得沒必要,就只好把所有批評的焦點都集中在吳菲一個人身上。
漸漸地,大夥發現,這一組姦夫淫婦居然有在辦公室幽會的苗頭。公司里正義的人們憤怒了,不吝惜一切機會教訓吳菲,給她臉色看,給她小鞋穿。同時,大夥也心照不宣,一到下班時間所有人都踩著點兒出門,樂得不加班也不會被老闆刁難。所有人離開的時候動靜都特別大,有時候路過吳菲的座位甚而還忍不住地要哼個小曲兒。
吳菲的不檢點讓大夥有機會發現自身雖然平凡但卻透著那麼一股清白的力量,“偉大”在某一瞬間也就是那麼簡單。
吳菲早就感覺到了辦公室的異樣氣氛,最初的時候她還逡巡過一陣,眼見所有人都以各種理由跟她疏遠,左顧右盼她又沒有其他選擇,只好硬著頭皮,把多餘的熱情都轉向工作,且很快取得了一些業績。
誰知,越是這樣她就越被敵視,沒有人在意她工作上的業績,因為和老闆有姦情的人是沒有資格談論業績的,在多數清白的同事眼中,這種“業績”也象徵著某些見不得人的骯髒勾當,更該被唾棄!
同事們的決絕最終令吳菲驚詫,轉而又有點憤怒,心想平時大家相處的不錯,誰對誰也不薄,再說莫喜倫只是大家的老闆又不是大家的老公,犯不著大動干戈擺出一付苦大仇深的架勢。但,驚詫和憤怒在她自己被教育的道德規範下很快都轉成無奈。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啊,若要人不批評,除非己莫為。公眾擁有對姦情批評的權利,批評就算是一種很柔和的方式了,基本上體現了一個民主法制社會下公眾的文明與進步。
老莫倒並沒有在大家對吳菲表示菲薄的時候有什麼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