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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於是,睜起眼睛盯著它,她跪下了。

這盞守夜的小燈跟著一條小鏈子的響聲升到空中了。不久,在堂裡的鋪地石板上起了一陣木屐的有規則的跳躍聲,同時跟來了一陣由牽鐘的繩索摩擦出來的小聲音,於是那口不大的鐘奏著那首在擴大著的霧氣當中穿過的晚禱歌了。她在這司事快要走出來的時候找到了他:

“堂長先生可在家?”她問。

他回答道:

“我相信他在家,他素來在晚禱歌的時候吃夜飯的。”

於是她渾身顫著去推堂長住宅的柵欄門了。

這教士正吃著飯。他立刻教她坐下來。

“對的,對的,我知道,什麼事情引著您來,您的丈夫已經向我談過。”

這個可憐的婦人沒有勇氣了,宗教家接著說道:

“您想要點什麼,孩子?”

接著,他迅速地吞了好幾調羹湯,撒下了許多點湯落在他那件緊繃著肚子而且油膩發光的道袍上。

羅莎不敢說話了,既不敢懇請,也不敢哀求;她立起來了,堂長卻向她說道:

“拿點兒勇氣出來……”

後來她就走了。

她回到了田莊裡簡直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事。老闆正等著她,田莊裡那些做苦工的人已經在她沒有回來的時候走了。這樣,她笨重地在他腳邊倒下了,並且流著滿臉的眼淚呻吟起來。

“你究竟為什麼事兒恨我?”

他開口叫喚起來,叱罵了:

“我的心事就是我沒有孩子,見鬼!一個人討老婆的時候,並不是為的要教兩口子孤單地一直蹲到老,我的心事就在這兒。一條母牛不生牛犢兒,它是簡直不值錢的。一個老婆不生孩子,她也是簡直不值錢的。”

她哭了,斷斷續續地重複說道:

“這不是我的錯兒!這不是我的錯兒!”

這樣一來,他略略和平了一點,接著又說道:

“我不說你這個,不過這究竟是使人不快活的。”

從這天起,她只有一個念頭了:生一個孩子,另外再生一個;她把他的願望向大眾傳播。

某個鄰居的婦人指點她一個偏方:就是每天晚上給她丈夫喝一杯水,水裡加一撮柴灰。這田莊主人照辦了,不過這偏方沒有成績。

他倆互相討論了:“也許有什麼秘方吧。”於是他倆去請教旁人。有人對他倆指示了一個住在離他們的村子十法裡內外的牧羊人,於是瓦蘭老闆某天套起了他的雙座小馬車,動身去向他請教了。

那牧羊人交給他一個麵包,在那上面他畫過了好些符咒,是一個和許多野草捏成的麵包,他倆應當在晚間行房的前後各吃它一片兒。

這麵包整個兒被他倆吃完,卻沒有產生結果。

某小學教師給他倆揭開了好些秘密,好些在鄉下沒有被人知道的愛情秘傳,他說那都是可靠的。然而他倆又沒有因此得到成績。

堂長勸他倆到斐岡那地方去朝拜聖血堂。於是羅莎和一大群信徒一同到那修道院裡伏在地下膜拜了,後來,在虔誠之中雜著種種從鄉下女人心裡生出來的粗俗的希望,她哀懇著正被全體祈求的“那一位”教她再生育一回。這事兒又是徒然的。這樣一來,她揣想自己是由於第一次失身而受到懲罰了,於是一陣漫無邊際的痛苦侵入了她的心上。

她因為悲傷而身體衰弱了,她丈夫也老了,有人說:他在無益的希望上消費了自己,“吃了自己的血”。

於是吵鬧在他倆之間爆發了。他辱罵她了,打她了。整天和她鬧口舌,並且夜間到了床上,他喘著氣,露出恨怒的樣子,對她傾出種種侮辱和汙衊之詞。

末了,在某一天夜間,他為著教她熬受更多的痛苦卻又再也想不出什麼新花樣,於是吩咐她起床走到門外的風雨裡去等候天明。因為她不服從,他抓住了她的脖子,接著就舉起拳頭在她臉上亂揍。她什麼也不說,也不動。他怒不可擋了,跳起來跪在她的肚子上;後來,再咬緊牙齒,氣得發狂,在她的頭上亂揍。這樣一來,她在一剎那間動了最後的反抗,立即用一個憤激的動作把他扔到了牆跟前,她在床上坐起來了,隨後,用那道變了音的嗓子,像吹哨子一般喊道:

“我有一個孩子,我,我有一個!我從前和雅格生了一個;雅格那個人,你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他本應當娶我;他卻走掉了。”

那漢子發呆了,立在那地方沒有動,也和她一樣錯亂糊塗,他吃著嘴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