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好乘勢從母親懷抱中脫出來,坐到下首的椅子上,又招丫頭拿了兩個五蝠捧壽白瓷碟子來,自己則取出帕子來,用手帕包著慢慢剝了兩個橘子,撕開擺好,讓丫頭遞給上首的母親和舅母,才收了帕子,讓一旁的小丫頭也給自己剝一個。
這個時候,何氏正好和雲氏說起佈施的事情來。
在何氏依著主持所言治好了徐善然之後,那些曾在佛祖前許過的願望差點快成了何氏的心病,只要稍微空閒下來,就唸念不忘的惦記著,深怕自己慢了一步,好不容易好起來的女兒又會出什麼問題。
對於佈施一事,雲氏也是極為贊成的,還給何氏出了些主意,等兩人商談著要拿出多少銀子的時候,徐善然忽然出聲:“孃親,我們還住在山上,這麼快就開始佈施嗎?”
何氏不由笑道:“傻丫頭,佈施是我們對佛祖的心意,還管你住在哪兒?”
徐善然:“那孃親打算從哪裡開始佈施?持續多久?由誰來統共管理?”她頓了頓,又說,“我之前聽爹爹說過些道理,彷彿是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若我們日日佈施,會不會反害了某些人?”
這一串話下來,何氏竟有點被問住,一下子沒能回答上來。
一旁的雲氏聽了也想到一點之前忽略的,不由暗叫一聲不好:若是為了還願,佈施一兩次還沒有什麼問題;但依著姑奶奶剛才的意思,彷彿是想長久的做下去,這哪裡成的?銀錢還罷了,主要是這件事多少有些犯忌諱,一個不好,便要被御史臺參上一本,實在划算不來。
再則說,若是一次還好,交給心腹下人處理也就打發了,但要長久做著,難免要主母親自督管,她這個小姑子……在家裡的時候有些被寵愛過了,雖說性情真是一等一的,但在管家上面也實在有點拿不出手來……
正思忖間,房裡的簾子又被打起來,桂媽媽帶著薰好的倒掛鳥走了進來,剛走進就覺氣氛有些沉悶,不由忙給自家太太並雲氏上了一杯茶,又親自把薰香給了雲氏,笑道:“舅太太今天來得正巧,這鳥兒日日燻著也薰得差不多了,今天正好叫舅太太品鑑一下,看我家太太最近得到的香味道可好。”
雲氏笑道:“看來這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說著將手中的香朝著那鳥引了一引,就見本來安安靜靜站在桌子上的綠鳥兒忽一展翅,繞樑而飛,頓時香生滿室。
雲氏微微闔目,嗅了一嗅,睜眼讚道:“彷彿有些龍樓香的味道,又不那麼濃郁,十分的清爽自然,是加了些草木香進入調和嗎?”
“是新品,我也滿用著,大嫂覺得好待會就包一包回去,沒事閒玩著。”何氏忙道。
雲氏笑著點點頭,話題就又回到了佈施上面。
進來的桂媽媽一聽,見不是起了什麼齷蹉,便安安生生站在角落,只添茶倒水,聽主人敘話不提。
問題既然點出來了,事情再要討論,就免不了對著前路上的石頭苦惱,徐善然並不著急,就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著,只等兩個人都有些討論不下去的時候,才說:“佛祖跟前的佈施自然不少,平日裡的大戶人家的施粥我們也是時時跟的。”
這話其實還稍嫌謙虛了些,國公之上只能封王,一個朝代裡頭能被封為異性王的,哪怕包含了死後追封,都是屈指可數。平日裡,佛祖跟前的佈施不說,那些施粥濟災,其實都多由朝廷下旨,繼而勳貴並大臣牽頭舉辦,其中勳貴之中,便是國公侯爵府牽頭。
這話說的正是現下的情況,何氏雲氏都微微點頭。
徐善然又說:“再接下去還能做的,也無非借些名目在傭戶中減些租子,往善堂發些衣食。但租子減一年減三年就好,只是一次的功夫;善堂也不可能日日發著衣物與糧食,這些都不算長久,母親如果想長期做些事情,須得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又有個行得通的法子。”
這話有些超出一個七歲孩子會說的了。雲氏不禁問:“那善姐兒有什麼想法?”
“母親昨兒不是有些頭暈?想用和真堂的丸子壓壓,包裡卻沒有帶著,到底想著山路不易走便罷了,依女兒說,再有這事,不如發給那些外頭的人做,跑腿銀子並封賞厚些就是了。”
“這……”何氏有些遲疑,覺得這並不能算佈施。
倒是雲氏,心裡一盤算,頗覺可行:“只怕做不大。”
“太大了御史臺又有得忙了。”徐善然笑道。
雲氏又說:“到底招眼了些。”
“他們倒覺得這才是國公府應該做的。”徐善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