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騎!”
十五歲的段紫陌驕傲的牽著火紅的小馬駒,用眼縫瞟著矮他一個腦袋的小家夥。
“什麼?”
纖塵目中帶著驚喜,又怕聽錯了,偷偷瞟了眼小馬駒,又看了一眼段紫陌,覺得這人的表情忒嚇人,忙移開眼睛去看唐歡。
“啊──”
“叫什麼叫,吵死人了!”
在段紫陌不耐煩的喝斥中,纖塵連忙收聲。
剛被他一把墩上馬背,嚇得不輕,再睜眼發現根本就不可怕嘛,段紫陌正把韁繩攥得緊緊的,小馬駒得兒得兒的走,段紫陌牽著馬,丟給他一個高傲的背影,卻讓他很踏實。
“我可以騎著這個小馬,和你們玩?”纖塵小心的問。
“小馬小馬的叫,真難聽!”段紫陌並不回頭。
“纖塵給它起個名字吧。”
纖塵回頭,正對上唐歡笑眯眯的眼。
“啊……叫什麼呢?”仰頭想了想,眼睛亮亮的,“叫‘驚雲’好麼?”問著話,目光帶著希冀望著段紫陌的背影。
半晌等到段紫陌一聲回答:“哼!”
真是個彆扭的人。
纖塵自當他是答應了,高興的舉起雙手大叫:“驚雲,驚雲,驚雲,哈哈──”
驚雲八歲時,纖塵回了南國,唐歡也走了。
走前,唐歡說:“陛下,你要唐歡去哪,唐歡絕不違抗,可陛下……明白唐歡的心麼?陛下喜歡纖塵,唐歡就會對他好,必用自己的命去護他無恙……”
那一年的段紫陌方明白,愛和被愛,並不是侷限於兩個人。
如今的段紫陌又明白了,只有兩個人的是堡壘,而三個人的則是──戰場!
唐歡從段紫陌手裡牽過韁繩,帶著驚雲和段紫陌在草場內徐徐的漫步。
“陛下,被人牽著遛馬,感覺很不錯吧?”唐歡沒回頭,淡淡的笑,“那時唐歡很羨慕呢,可從未有人為唐歡牽過馬,陛下的寵愛全給了纖塵,給唐歡的卻是‘恩寵’。”
“朕待你還有何挑剔?”
“陛下還不明白麼?‘寵愛’和‘恩寵’,別人以為是一樣,誰會去追究‘愛’和‘恩’的區別?”唐歡停下腳步,側頭仰望青色天空上躲藏在雲霧後的朝陽,話音和草尖上的霜芒一併碎開,“陛下就像那頂朝陽,微臣只能仰望,抬起手時好像就在指尖的不遠處,卻是一輩子都不能真正觸控到,而纖塵,他是擋住朝陽的雲,和陛下離的那麼近,卻還要遮住臣的視線,不願留下一絲空隙……”回頭看段紫陌,“微臣討厭陰天!”
話音方落,被跳下馬的段紫陌揪住了衣襟,懶懶的任由他擺弄,只用眼睛貪婪的看著他愛了十幾年的男人。
“朕原本以為對你總有著一份虧欠,念著相識於微時的情分,處處都顧及著你,別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你父親雲陽候在圍場玩的那些把戲足夠讓他死一千次,不是顧念你,朕會睜隻眼閉隻眼放過他?”
“呵呵……微臣多謝陛下。”顧及的是我手上的兵權和父親的京畿護衛而已。
“你在纖塵和朕之間幹下的那些事,有誰不知?朕未追究難道不是顧念你?淑妃被人下毒,朕可曾問過你一字半句?”
唐歡別開臉,有些出神的看著草尖上白霜凝聚成露珠,下一刻被段紫陌捏住下巴轉過頭,聽得他一字一句的咬牙問道:“你對纖塵做了些什麼?”
“纖塵,又是纖塵……落實的罪名的人犯,被陛下藏在玉照宮,陛下讓臣如何能服?他手裡染著我父親的血,是一條人命!”
“說!”段紫陌眼中的血絲如裂開的痕跡,捏著下巴的手滑到了頸脖,似乎下一刻就要著力將人掐死在眼前。
“過了那一夜,微臣才知道陛下為何對他念念不忘。”唐歡挑高眉毛,唇角的笑意更濃,“得虧了他,微臣才能領教到騎在上面的感覺,原來是如此美妙。”
“嗙!”
用盡全力的一拳。
唐歡被揮出數丈遠,耳旁傳來遠去的馬蹄聲。
擦去嘴角的血跡,再望了一眼那人的背影……那人曾是他忠情兩全,堅守一生的信念。
曾是他親密無間,相互扶持的至交。
曾是他心神契合,不願放手的執念。
曾是他怦然心動,此生認定的依歸。
到頭來,卻是他一人自編自演的一場摺子戲……
翻身平躺在草地上,入目的是已經放晴的天空,澄明如洗,碧波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