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單都是淡青色的,上面有深淺的藍色紋格。風扇永遠都開著,門口是一臺黑色的14寸電視,一臺乳白色的單開門冰箱。
劉鑫一進門就開啟冰箱,拿出一瓶水,笑著問:“我這裡可沒冰淇淋,涼開水喝不喝?”
蕭雪不好意思地笑笑,點頭接過杯子,喝了幾口。然後拿出課本,問了幾個算術題目。
劉鑫很快就解釋了一遍,見蕭雪表示全懂了,便問:“還有嗎?”
“沒了。”
“那你回去吧,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再來問我。”
“還來這裡找你嗎?”
“也不一定。這樣吧,你記下我的呼機號碼,有問題就呼我好了。”
“好,謝謝劉叔叔。”蕭雪慢慢收拾著課本和筆記,心裡卻不停在猶豫著,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說明自己這次來的目的。只好東一下西一下地磨蹭了半天,才總算裝好書包,站起來。正想就這麼回去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說,轉身發現靜靜坐在床上的劉鑫,正眼神呆滯地看著窗外,臉上的乾澀和蒼老益發濃重,不由又站住,嘴巴動了幾下,卻還是說不出一個字。
好一陣兒,劉鑫才忽然回過神來,看到蕭雪還站在後面,連忙笑著問:“收拾好了嗎?我領你下去吧。”
“收拾好了。”蕭雪嘴裡應著,卻不肯轉身,只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蕭雪握了握拳頭,鼓起勇氣,低聲說道:“劉……劉叔叔,你來做我的家教好不好?”
“怎麼?安昭阿姨教的不好嗎?”
“不,不是不好。可是……我想讓你教。”
“哦,呵呵……現在這樣不是挺好嗎?安昭阿姨負責教你,有問題還可以來問我。等於有兩個家教呢。”
“可是……可是……現在安昭阿姨都不肯打電話給你了。”蕭雪抬起頭,看著他。
劉鑫楞了片刻,還是笑了,笑容卻乾澀得厲害。“她不打你可以打嘛。不要緊。”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劉鑫收斂起笑容,看了看她,這才嘆息一般地慢慢說道:“說了你也不懂。小孩子好好讀書,不要管大人的閒事。”
蕭雪立刻噘起了嘴巴。“我懂,你說了我就懂。”
劉鑫好奇地看著她,忽然又笑笑。“那好。我告訴你。我們倆今年研究生畢業,我已經聯絡好了去美國,你安昭阿姨卻不肯去,既不想去讀書,也不想和我登記結婚後過去陪讀,非要留在這裡當老師不可。”
“當老師不好嗎?劉叔叔不喜歡老師?”
“不是好不好的問題,她早就知道我要出國,也答應了跟我一起去,現在卻……”看到蕭雪努力做出理解的樣子,劉鑫忽然就醒過味來。“哈……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都說你還小,不會明白的了。”
“我明白。”蕭雪忍不住大叫。
但她當然是不明白的。真正理解劉鑫的那番話,已經是幾年之後的事了。
直到夏天離開深圳,劉鑫再也沒有在她面前提到過安昭。每次蕭雪去找他或者傳呼他,他也總是隻肯講解那些課本上的東西,連閒話也難得會說幾句。漸漸地,蕭雪就沒以前那麼喜歡他了。假如不是後來的那封信,蕭雪說不定還會就此完全忘掉他。
只是,蕭雪也始終沒辦法喜歡安昭,在她心目中,安昭本就是個平凡得毫無特徵的女人。長相中等,學識一般,除了性格溫順之外,看不出一點特別的好處。經過劉鑫這件事,她越發討厭起安昭來。她心裡暗暗覺得:能有劉鑫這樣的人喜歡,安昭實在應該好好珍惜才對,怎麼可以那樣出爾反爾欺騙劉鑫,給那張樂觀開朗的臉,塗上那麼多的乾澀和蒼老呢?
於是,在劉鑫獨自去了美國之後,蕭雪的成績很快就一落千丈。中考的前景也立刻黯淡起來。
96年春節,蕭雪收到了劉鑫從美國寄來的一封信。那是她有生以來收到的第一封正式信件。
“蕭雪小師妹,你好!
“以前你都是叫我‘叔叔’的。我們年齡相差15歲,這麼稱呼本來也沒什麼不妥。不過,從輩分上來看,我是你爸爸的學生,跟你應該算是同輩,所以我覺得還是叫你‘師妹’的好。你同意嗎?不反對的話,以後你就叫我‘師哥’吧。
“我現在在紐約大學就讀法學理碩士和工商管理碩士雙學位。雖然我英文底子還不錯,但聽起課來仍很吃力;加上我想在兩年時間內得到這兩個學位,課程安排很緊;此外在生活方面還需要一定時間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