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便說:“明個帶著幾個娃兒去大哥屋拜年。”
周氏知道李氏惦記著那錢兒,便笑說:“成,嫂子今個回去便準備妥了,明兒趕早來啊。”
李氏動一下嘴唇扯出一個笑,便不吭氣了。
趙啟明本就在老三屋裡用過晚飯,這時來也就是做個和事老,吃不大會兒便起身要告辭,趙啟財送他們一家到門外,他又是私下勸說了一陣子,叫他回去好好說道說道媳婦,說是她媳婦跟老孃這矛盾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麼拖著也不是個長久計,總要他這當兒子的出面調和調和,早些和睦了,大過年的,傳出去也不好聽不是?
趙啟財一一應了,一回屋便嘗試和李氏說道這事。
李氏完全不買賬,說是今兒沒吱聲,是看在那錢兒的份上給大哥面子,這樑子是結大了,往後甭想讓她跟娃兒幾個踏進她屋半步的。
第二十六章 流水席
趙啟財是知道媳婦脾氣的,一來須得過了這勁兒才成,二來還得娘那頭放些軟話才好,就說他自個兒吧,哪一次爭吵,不得他拼命說些軟話?
知道強勸她也勸不好,又聽不得她一句接一句沒完沒了的嘟囔,便悶聲不吭出門去了。
晚間回來,見李氏氣消了些,便岔了話題和她說起旁的事兒。
“今個季家大擺筵席哩,外頭現在熱鬧的緊,你不去瞅瞅去?”
李氏吃了一驚,“他屋老大在外唸書,么子不是隻有八九歲嗎?擺哪門子筵席?”
“沒,”趙啟財拖鞋上了熱炕頭,說:“就在門前大廣場上搭了三個暖帳子,擺的流水席,誰屋也能去。”
“嘖嘖,真闊!”李氏嗤了一下,“他屋那樣扣縮,佃他一畝地一年就要著半兩銀,還擺流水席,不能是大發善心吧,這裡頭別是有些個名堂吧?”
趙啟財笑,“誰知道呢,去的人不少,不也都湊個熱鬧,咱顧好咱自個兒的日子就成,管他屋做啥呢,你嫌無趣就領著幾個丫頭去瞧瞧熱鬧去。”
李氏哼了一下,“去,當然要去!他屋財大氣粗,不少人都存了傍的心思,就是里正還不成日顛顛兒的去呢?”瞪一眼丈夫,翻身下了炕,“也就你憨實!”
套了外套,忽然抿唇笑:“說起來,他屋那小兒,跟咱幾個丫頭差不多歲數哩,噯?娃兒他爹,你說,要是咱屋將來能攀上季家,跟他么子結個親,日子可不愁了。”
趙啟財一點兒也不高興,一本正經地說:“這事兒一聽就沒譜,他屋能跟咱屋結親?那季老爺平日走在路上都是倆眼兒沖天看哩,還能瞧上咱?你就別花那些個心思了,咱丫頭將來成親,那還是得尋個正經人。”
季家在她們這一帶是出了名的大財主,他屋的事李氏沒少打聽閒話,婆娘們之間平日聚在一塊最愛說的就是這些個閒話,李氏早就耳聞不少季老爺的事兒,他是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說起話來牛氣沖天,自從大兒中了秀才去了城裡,更是眼高於頂,等閒人物是一向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李氏方才就是自娛自樂地隨口說說,圖個心裡樂呵而已。
“再有錢兒也是土財主,跟城裡的有錢人家還是沒法比的,沒啥大不了的。”李氏嘴上說著,出了門便站在院子裡喚幾個閨女,“季家廣場上擺流水席哩,走,跟娘去湊熱鬧去,一時碰上了季家人,就是僕人也得客客氣氣的,知道不?”
說著就往外走。
南頭門呼啦的一開,巧鈴玉翠兩個蜂擁跟上李氏就往大門外跑,不一時就沒了人影。
這時,南頭第二間屋門吱呀一開,露出一張鵝蛋臉兒,她往大門外張望了一下,見娘已經領著姐姐們走了,便是輕輕嘆了一下,站在廊下等了一會兒,又退回了屋裡。
方才,她緊趕慢趕地穿了外套,分明聽著三姐兩個剛開門出去,可是等她再一開門時,早不見了她們,更是沒人出聲等她。
原先她不知,娘方才說起大廣場,她便隱約猜想到季財主屋住處了,村裡只有那麼一戶人家,房子蓋在原先的大麥場子旁,整個廣場四周都砌了牆,她偶爾經過,便隔著圍牆瞧一眼裡頭的三層建築——娘說,這樣豪華的大屋,方圓百里,只趙家村僅有。
她想起了那日餵牛時碰見的季少爺,也就那一回,如意才是將他瞧了個清楚,高高個兒,薄嘴唇,兩條烏黑的,毛毛蟲一樣的眉毛,他一生氣,嘴巴一抿,兩條眉毛便蹙了起來。
自那日後,她每每去河邊餵牛,那些個調皮哥哥們再也沒來欺負她。
如意心裡也就對他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