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北振興工作小組有幾十名成員,事先都已經被孟凡澤安排分頭到各企業調研去了。孟凡澤自己帶著馮嘯辰,單獨作為一路,其實也就是找找感覺,因為以他的歲數,根本經受不起高強度的調研工作,只能是走馬觀花地看一看。當然,即便是走馬觀花,他也是能夠看到不少東西的,畢竟他的經驗遠比那些年輕幹部要多得多,而且還可以憑藉副部長的身份,瞭解一些別人瞭解不到的情況。
“孟部長,你看,這就是榆北重型機械廠,一萬五千人的大廠子,現在九成的職工都已經回家待崗了。我們市政府也是想了很多辦法,想幫助他們脫困,可廠子的體量實在是太大了,我們根本就撐不起來。”
小轎車開進一個頗有氣勢的工廠大門時,譚德鈞向孟凡澤和馮嘯辰做著介紹。
孟凡澤和馮嘯辰都曾經來過榆北重機。馮嘯辰知道,這是一座規模龐大的工廠,有著四五個生產區,有專門的廠用鐵路和貨場,還有行政區、家屬區。廠子中間有兩條十字交叉的商業街,兩邊分佈著糧店、副食店、百貨店、電影院、體育館等等,整個工廠儼然就是一座小型的城市。
馮嘯辰上次來的時候,工廠裡機器轟鳴,煙囪裡冒著黑煙,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機油的香味,廠裡的工人個個胸脯挺得老高,看上去就是一股昂揚向上的樣子。短短兩三年時間,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沒有了機器聲,沒有了黑煙,工人們也沒有了精氣神,投向他們的目光中帶著疲憊和無奈。
“怎麼搞成了這個樣子!”孟凡澤坐在車裡,恨恨地說道。
馮嘯辰的心裡也是沉甸甸的,他知道,大下崗年代還只是剛剛開始,未來幾年這種情況還會愈發地嚴重,直到90年代末才開始逐步地得到緩解。出現這樣的情況,有方方面面的原因,歸根結底是體制變遷所帶來的陣痛。大量的國企習慣於國家包管一切的生產方式,幹部和工人也缺乏面向市場經濟的主動性和積極性,一旦市場經濟來臨,這些企業就成為被淘汰的物件了。
在這個時期,中央和地方都在殫精竭慮地試圖挽救這些瀕臨破產的大國企,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經過十幾年的時間,人們才逐漸摸索出了一些有效的措施,進入新世紀之後,許多國企陸續實現了經營機制的轉變,又重新煥發了活力。馮嘯辰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個程序提前一些,力圖使轉變的代價變得更小一些。
小轎車在厂部辦公樓下停了下來,一干身著筆挺西裝的廠領導快步迎上前來,領頭的一人親自拉開車門,把孟凡澤扶下車來。
“孟部長,歡迎歡迎啊!”那人熱情地說道。
“這是榆北重機的廠長方成舉。”譚德鈞在旁邊給孟凡澤做著介紹道。
“哦,是方廠長,辛苦了。”孟凡澤客氣地向方成舉點點頭。在京城出發之前,他就已經看過榆北一些重點企業的資料,也知道方成舉的名字。方成舉是前幾年才擔任廠長的,那時候孟凡澤已經退休,所以沒有和他打過交道。
“這是國家榆北振興工作小組的副組長,國家裝備工業集團公司總經理助理馮嘯辰同志。”譚德鈞又把馮嘯辰介紹給了方成舉。
“我和小馮助理是老朋友了,我記得大前年小馮助理還來過我們榆重呢,是不是?”方成舉走過來,一邊與馮嘯辰握手,一邊用哈哈笑著,用誇張的口吻說道。
馮嘯辰也面帶微笑,應道:“應該是大大前年的事情了,那一次我來協調大秦運煤專線鐵路用的重型軌道矯正機生產的事情,方廠長給了我們很多支援。”
“唉,唉,慚愧慚愧,因為我們技術實力有限,最後也沒幫上馮助理的忙,實在是慚愧。”方成舉連聲說著,語氣中卻沒有多少歉疚的意思。
“沒關係,其實方廠長當時給了我很多啟發,對我幫助還是很大的。那幾臺裝置,後來我們請秦州重機幫忙搞出來了,倒也沒耽誤事。”馮嘯辰笑呵呵地說道。
他們倆說的是三年前的事情,正在建設中的大秦運煤專線需要五臺重型軌道矯正機,而榆北重機過去曾經有過生產普通軌道矯正機的經驗,於是馮嘯辰便專程來到這裡,與方成舉商量開發重型軌道矯正機的事情。那一次,方成舉的態度倒是挺熱情,但落到實處的時候,一會說有其他任務,暫時騰不出手,一會又說裝置陳舊,除非國家能夠給一筆技改資金,否則難以承擔這樣艱鉅的任務。
馮嘯辰在榆重呆了七八天,一無所獲,只能轉到秦州重型機械廠,找崔永峰他們幫忙。秦重參考國外同類裝置的設計思路,克服了不少困難,最終拿出了合格的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