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隻手確實存在著。
“莎拉,你趕快走!”從墨的背後傳來低聲吩咐。噢!莎拉從沒聽過如此親切、可愛的聲音,一種不可名狀的愉快感湧上心頭,激動得幾乎暈眩。她那麼悽慘,無助,是不是已經夠久了,上天竟然發慈悲把他送到身邊來了?“薩克!”她驚喜地叫出來,又急忙捂住嘴,生怕一喊出來幻覺就會消失似的。這個名字對此刻的她來說,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啊!勇氣、信心、希望,全部加起來都不足以形容!如果能夠的話,她真想立刻飛奔到他身後,躲在他堅強可靠的保護之下。噢!如果能夠……
“你怎麼了?聽起來不對勁!”她循著沉重的喘息聲走近他,摸索著抱住他身子。“你病了嗎?還是受傷了?為什麼顫抖個不停?”黑暗中他一手壓制住貝塔的蠢蠢欲動,另一手抵著墨的後背,被兩股力量夾在中間,艱難地維持著平衡。
“噢,求你!別碰我,莎拉,我身上……中了些不乾淨的魔法。”他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很抱歉,剛才沒能打破結界及時進來救你。以我目前的狀況,恐怕支撐不了多久,所以快點離開這裡吧!你還能飛嗎……很好,快帶著特拉伊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可是你呢?你該怎麼辦?”
“等到沒有人能追上你的時候,我再想辦法離開。”為了使她寬心,他向她輕聲笑了笑,催促道,“快些吧!莎拉,我的手臂快麻木了。”
莎拉於是慌張地放開他,蹲下身揪住特拉伊的衣領。在空間移動前,她深深看了他一眼,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猶豫之後還是讓自己消失了,把薩克單獨留在了那裡。
―――聽見遠處傳來模糊的鐘聲,莎拉停止移動,疲憊地落在地上。她豎起耳朵,仔細數了數,鍾一共敲響了六下,看起來她已經片刻不停地奔波了整整一個小時了。黎明的第一道曙光還未降臨,初晨的寒風無情地鑽進她的脖子,把僅存的溫暖也奪走了。她蜷縮起身體,感到又冷又餓,還口渴得厲害。
她一時想不起來自己是到了哪裡,茫然地環顧四周──林蔭道的兩側全是高大筆直的慄樹,緊密地生長在一起,在她腳邊有個矮樹墩,邊緣像是被什麼動物啃過了,顯得凹凸不平。她記起從王宮的地底飛出來時,的確是朝著巫女神殿的方向移動的,途中停歇過幾次,經過了幾個村子,幾片田野,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遇上薩克之前那段惡夢般的經歷,特拉伊沉重而冰冷的身軀,黑暗道路上又溼又臭的泥濘,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咬著牙飛奔的那股瘋狂勁頭,全都牢牢地留在記憶裡──唯獨這片林子,她甚至都想不起是怎麼進來的了。
她看了一眼特拉伊。他仰面躺在礫石鋪築的林蔭道上,蓬亂的銀白頭髮披散在兩邊。她慌忙移開視線,感到恐懼起來,彷彿現在才真正意識到,特拉伊已經斷了氣,她這一路上背的都是死人。天哪!一個死人!
她幾乎看見了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瞳孔漆黑漆黑的,下面各有一道彎曲的陰影,正無神地凝視著她。風颳過的時候,她還能聽見他帶著點傲慢同時又憂傷的渾厚嗓音,訴說臨死前的哀求:“你不會有事的,所以,請你……”她突然重重喘了口氣,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走上去把特拉伊的眼睛闔上,用他的長髮把臉遮蓋起來。
是的,特拉伊是因她而死的,如果不是她先給予的那道傷害,他也不會那麼輕易被殺死。她本該憐憫他的,畢竟特拉伊──就像薩克說過的──反覆傷害她,卻從沒真正想要她的命,哪怕是這一次也不例外。他無疑是可悲的,就像悲劇故事的主角,在黎明前夕含恨嚥氣,最終都沒能達成心願──和他心愛的公主過平靜而正常的生活。然而,莎拉卻一絲一毫也同情不起來,她既不傷心也不迷惘,對失掉這個曾經佔據她整個心房的男人,她連想最後親吻他、寬恕他的念頭都興不起。怎麼,他恣意踐踏她的信賴和真誠,在走到了路的盡頭時,她難道還應該懷著奇怪的慈悲心為他痛哭嗎?不,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天開始下起雪來,冷風吹得她瑟瑟發抖,她想,若再不離開這裡,會活活凍死的!呼,她向著凍僵的手指哈了一口氣,提起特拉伊的胳膊,繼續向著巫女神殿的方向移動。
這一回,她打起精神來,在每次停頓的時候留心周圍的景象,努力記住飛過的道路特徵以及樹木的形狀。在約莫停了十來次之後,她又看見了一個矮樹墩。樹墩的邊緣隱約有著一些小坑,凹凸不平的,像是被什麼動物啃過……“天,一模一樣!”莎拉捂著嘴巴吃驚道,“我又回到了老地方!”
這個發現給了莎拉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