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膚佳!你這個髒人兒!”
“呃?!”舒芙滿頭大汗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她習慣性地要掐掐旁邊座位上的人,剛要低聲責怪她為什麼不叫醒她,可是手伸到一半,又僵在半空——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她眼睛溼溼地望著講臺上那個時尚的數學老師以及老師身後黑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圖形和公式。
“你又在走神兒吧,來,到黑板上來證明下這道幾何題。”數學老師那微笑裡的陽光惡狠狠地刺進了舒芙陰鬱哀愁的心裡。她慢騰騰地走向講臺,走到一半,突然蹲在地上大哭起來:“老師你知不知道你學我們說話很噁心啊……想和學生打成一片也不能這麼噁心人啊……嗚嗚……”
“怎麼了這是?”
舒芙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望著身旁空蕩蕩的課桌:“以後不要叫我舒膚佳……不要叫我髒人兒……嗚嗚……”
沒有人能比路小晴叫得好聽,沒有人,可是那個叫得最好聽的人永遠地離開了,被一輛黑色汽車帶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言情小說裡的男主角都喜歡姓葉,那個變態的老男人真的糟蹋了這麼美好的一個姓氏。
她望著他開啟車門,拎著一個超市的購物袋走進郊外的別墅,那是葉變態的工作室。舒芙咬了咬筆頭,又在小本本上記錄下了什麼。過了一會,葉變態又出來了,拉著一個穿著連衣裙的瘦弱女孩。那個女孩大抵很久沒有曬過太陽了,臉上帶著陰鬱冰冷的蒼白。她默默地鑽進車的後座,像一隻憑人擺佈的小貓。
轎車優雅地調了個頭,慢慢向市區馳去,舒芙知道,他是送那個女孩回他在市區的家,他家就在路小晴自殺的那棟大廈。
“還跟著嗎?小妹妹?”計程車司機扭頭問問舒芙。
“跟。”舒芙簡潔地說。
“那個男人是誰啊?”
舒芙瞥了一眼司機,說道:“我爸,我媽讓我跟蹤的。”
司機搖搖頭:“現在的小孩,個個都精得跟妖精似的。”
葉變態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舒芙曾特意去看過他的畫展,殘酷而陰鬱。那個畫展叫《土馬路》,畫展裡的每一幅畫名字的開頭都是“土馬路”。每一幅“土馬路”裡都有一個高難度的不規則人型圈圈,但圈圈裡並沒有人,只有一灘融化了的液體。《土馬路·冰激凌》的圈圈裡是融化了的冰激凌,《土馬路·大白兔》的圈圈裡是融化了的奶糖,《土馬路·巧克力》的圈圈裡是融化了的巧克力。
有一幅新擺進去的畫叫《土馬路·花生醬》,畫裡的圈圈和路小晴死亡的姿勢一模一樣。舒芙無數次站在那幅畫前淚流滿面,因為路小晴從來不吃花生醬,她在減肥。
7。
大人的世界那麼複雜,有很多條條框框,但是那些條條框框多數時候用來約束好人懲治愚蠢的壞人的。精明的壞人會用那些條條框框來逃脫法律的制裁逍遙法外繼續作惡。
舒芙不能讓葉變態逍遙法外,因為他奪走了叫“髒人兒”叫得最好聽的路小晴。
葉變態回到市區的公寓後,拉著女兒上了樓,這一次,舒芙看到了女孩脖頸上深紫色的淤痕,於是心情變得愈加陰鬱了。
當時已經是晚上了,按照她這幾天蹲點獲得的資訊來看,他應該不會再出來了。但是很意外,就在舒芙準備離開的時候,葉變態又衣帽整齊地出來了。這次他沒有開車,而是徑直走進了門口的一家網咖。據說到網咖上網這是一種境界,謝天謝地,葉變態有這種境界。
舒芙是以上廁所的藉口進去的,因為沒有身份證不能進網咖。她看到他坐在貴賓區,手裡的雪茄悠閒地冒著灰藍色的煙。她假裝不經意的,慢慢從他身後走過,並快速記下了他所登入的聊天室的名字和他的暱稱。他的暱稱很好記,和他的真名一樣,葉軒。
他不僅糟蹋了一個好姓氏,還糟蹋了一個好名字。
舒芙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甩掉書包作業也顧不上寫就開啟電腦,搜到那個聊天室的地址,然後隨便註冊了個賬號便鑽了進去。
舒芙的暱稱叫舒膚佳。
葉軒說:這個名字真好,乾淨、質樸,帶著家的味道。
舒芙說:我也喜歡這個名字,喜歡家的味道。你有家嗎?
葉軒說:怎麼說呢,說有吧,也有,說沒有吧,也沒有。你呢?
舒芙說:這麼說吧,關於家,我呢,說沒有也有,說有也沒有。
葉軒說:看來我們是同命相憐了,緣分。
舒芙說:一般男人都是用這種話來和女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