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一位剎不住,一腳踩上對方的裙襬,兩人頓時滾作一團,手裡物什撞在鑲金的樑柱上,發出叮叮噹噹一陣雜亂的響聲,安玥轉過身怒視著他們,吼道:“滾出去……”
渾身打了個哆嗦,這群宮侍裡資歷最老的入宮已有八年,服侍安玥也有個四五年了,見過他發怒的機會不少,卻從未有一次如此失態過,況且有了侍書之前的提示,眾人哪敢再留,連忙攙扶起地上那兩個,逃一般奔了出去,安玥轉過身,未來得及收起臉上的情緒,便對上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好凶喲。”容卿吐了吐舌頭,彎了彎眉眼,笑的好似一朵盛開的喇叭花:“大哥哥,你長的真好看,告訴我叫什麼名字吧,回頭叫孃親去你家提親,娶你做我的夫郎。”
迷茫了三個日夜,始終未想通她為何要捨身相救,人若是用全部思緒執著於一件事情,便會在泥潭裡越掙扎陷得越深,最終鑽了牛角尖,而此刻眼見容卿醒來,腦中頓時豁然開朗,他抬手覆到她額頭上探了探,將手收回來,掏出袖中絲帕擦拭一番,淡淡道:“莫非燒傻了,竟說起胡話來。”
見他似是不信,容卿一隻手捂住胸口,一隻手捶打著額頭,五官扭曲到一起,痛苦的嚎叫起來:“哎呀喂,胸口好疼,頭也好疼,什麼都不記得了!我這是在哪裡呀?孃親,抱抱,要孃親!”
“當真不記得了?”安玥忽的站起來,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讓她繼續虐待自己的腦袋,突然手背上一涼,連忙低頭看去,然後便呆住了。女子流血不流淚,雖有過女寵無數,卻從未見過哪個女子在自己面前如此過……她緊緊抱著自己的手無聲的哭泣著,淚珠從眼角大顆大顆的滑落,落在手背上,卻直接燙進心裡,胸口左側一陣酸痠麻麻的抽痛。
“來人!”安玥高喊一聲,卻無人應答,這才記起當值的宮侍已被自己趕走,便抬手在容卿手背上拍了拍,安撫道:“莫哭了,服幾貼藥,總會能想起來的,本宮這就去著人宣御醫來替你診治。”
容卿淚眼朦朧的看向他,抽噎道:“萬一,萬一永遠都想不起呢?”
“想不想得起又有何關係?本宮總不會虧待你便是。”安玥哼了聲,似是想到什麼,又低低的說道:“若是真傻了,倒更好。”
說完抽回手,抬腳便往外走去,容卿一把扯住他袖子,破涕為笑:“騙你的。”
第15章
御醫還是被宣了過來,容卿此番傷勢頗重,孫雲恰逢當值自是無法,其他人則唯恐避之不及,生怕她有個好歹賠上身家性命,於是開春才入職,在太醫院裡資歷最淺的洛玉筱便被推了出來。
這洛玉筱,容卿倒也識得,先前受過大刑手腳盡斷,在竹園養傷的那個把月多是由她來幫忙換藥,一來二去的也就熟了,見她揹著藥箱戰戰兢兢的挪進殿內,便抿唇一笑算是招呼。
太醫院那邊得來的資訊,說是昏迷不醒凶多吉少,洛玉筱見容卿醒著,吃了老大一驚,同時心裡暗自舒了口氣,脖子上的腦袋總算暫時無憂,匆忙給安玥行了個禮,將藥箱往桌上一擱,奔到床邊執起她的手便探起脈來。
診完脈,拿手背貼上容卿額頭探了下溫度,見未出現發燒症狀,便又掀開棉被,將容卿貼身的寢衣敞開,露出受傷的胸口以及腹部,厚厚包紮的白綾上滲出了血,有些初初冒出,觸手冰冷溼滑,有些則早已乾涸,與皮肉粘在一起,不能直接揭下,洛玉筱開啟藥箱,取出把剪刀,拿掉宮燈的蓋子,在燭火上烤了烤,將白綾從側面豁開,剪掉四周不打緊的部分。
“洛太醫行事愈發穩重了,不愧是孫副院判帶出來的徒弟。”手腳筋脈受傷那會她每每來替自己換藥都會緊張的手抖,現下卻是駕輕就熟,容卿少不得要出言打趣一番,只是片刻後,她便再也笑不出來。
藥汁被塗抹到胸前白綾上,只稍稍浸潤,便用力揪著往下一扯,容卿疼的渾身打了個哆嗦,呼吸一窒差點抽過去,視線往下移去,便見碗口大的一個疤,四周白肉橫翻,沒了白綾的束縛與阻礙,鮮血正汩汩流出,滑過另外一側白皙的渾圓,落在雪白的寢衣上。
“姑娘莫要亂動!”眼見血流成河,洛玉筱一把將容卿按回床榻上,手腳平放兩側,脖頸用枕頭高高墊起,拿銀針封住幾處大穴,取過金創藥便往上倒。
沒有麻醉劑,滋味堪比生吞活剝,容卿疼的渾身亂顫,兩手在床頭胡抓亂摸,似溺水的人想要尋找一段可以棲身的浮木,安玥瞥了她的胸口一眼,低俯了下身子,將手掌緩緩遞送過去,容卿連忙一把握住,骨頭攥的咯咯作響,卻硬是嘴唇緊咬連哼都沒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