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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色龍章
第1章 重生
任卿這個名字,天然就帶了幾分親暱。最是適合畫樓朱閣之內,舞袖霓裳之間,丹唇發皓齒,含情含笑地說上一句:“親卿愛卿,是以卿卿”。也合在朝堂奏對之際,一聲“任卿”便可顯示帝王對臣子的信任親厚。
唯獨不適合在囚室之中,由一個要殺自己的人說出。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只穿著一身青色常服,用玉帶束出蜂腰乍背,莊重而不失瀟灑,俊秀中透出勇武。正是初掌天下、意氣風發的時候,整個人猶如朝陽初舉,照得這片斗室都明亮了幾分。
不愧是結束了大齊數十年割據亂世,重新統一天下的人。
憑心而論,任卿這一生也沒見過比眼前的徐紹庭更適合為君的人了。就是對著自己這個敵對了十餘年的前朝遺臣,徐紹庭還能大度地勸他歸降:“任卿是滎陽任氏子弟,德才天下皆知。縱使昔日領兵拒朕大軍於城下,也是盡臣子的本份,朕不會追究。只要卿願意改事新朝,凡事皆可任卿所請。”
他的神情顧盼自雄,又帶了三分禮賢下士的親切,一派明君風采。再加上這任由對方隨意提要求的條件,哪怕是終南山上的隱士,也要叫他這樣勸得動心出仕。
任卿平靜地聽著這動人的許諾,越發挺直了身子,仔細打量著對面的新君。他身上只穿著一件素絹深衣,囚室中的陰寒直侵骨髓,眼前的皇帝卻如驕陽般灼人。只要他肯進一步,那光輝就能照到他身上,他立刻就能回到從前輕裘肥馬的生活,而且這天下也不會有人笑他舊朝才亡就改投新君。
可他與這位皇帝之間偏偏夾雜了兒女私怨,說什麼也不願在他面前折腰——他本來是先帝為獨生女邑城公主選中的駙馬,賜婚之後不知出了什麼事,公主竟在婚禮前私逃出京,就此一去不返。
直到先皇駕崩,末帝登基,這位公主才以徐紹庭正妻的身份回到了眾人視線中,此後便展露出一身才華,輔佐丈夫攻城掠地,打下了衛國江山。而他這個曾經的駙馬人選卻成了京中笑柄,就連滎陽任氏之名都為他蒙羞。
這十餘年來他全力輔佐末帝,對抗徐氏所立的衛國,有幾分是為了公義,幾分為了私仇,他自己都不敢去想。
如果當初做事真的是出自公心,那麼今天無論是生是死,是勸末帝出降,還是悍衛齊室正統,至少也能落得問心無愧。可這些年他做的事哪件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怨呢?
從公主成為徐家婦之後,他就像發瘋一樣恨上了徐紹庭,無論做什麼都只有一個目的——為了打壓徐家,搶回邑城公主。
當時狂熱到了不顧一切的地步,如今身陷囹圄,才終於從大夢中清醒過來。
只要稍稍回想舊事,就覺著寒意徹骨、夜不能寐。這些年他辜負皇恩,愧對同袍、百姓的地方太多,也唯有用這條性命做個交代了。
任憑徐紹庭再三相勸,任卿也只攏了攏袖口,緩緩答道:“君為天下英主,自有四方才俊來投。我受皇室兩代深恩,只願做個忠臣。”
頭頂小窗外有霜月如鉤,他的臉色卻比月色還冷。徐紹庭勸無可勸,只得長嘆一聲,拂袖而去。
過不多久,就有小黃門送酒來。
酒是冷的。喝下去後身體更冷,腸胃卻熱得像沸湯煮過。這種時候他也不願失去風度,強忍著疼痛倚在床邊坐直了身子。當痛覺也開始麻木時,他腦海中忽然飄過一副畫面,畫中之人正是當初逃婚私奔的邑城公主白明月,正面帶笑容,溫柔款款地對他說著什麼。
他們什麼時候見過面?
任卿震驚得忘了周身疼痛,努力回憶著那場面。他聽到白明月嫵媚低柔的聲音,比絲絃更加動人,還帶著幾分乞求之意,娓娓說道:“我並非女子,而是父皇的長子。只是當年羊皇后把持後宮,容不下宮人生下男孩,母妃為了保我一命,便將我當作女兒撫養。卿若肯為我殺了羊氏之子,扶我登上皇位,我必與任氏共享江山,絕不負卿。”
任卿看著這不知是真是假的場面,心下既覺得荒謬,又有種莫名的不快——公主找他造反時要自己當皇帝,怎麼找上徐紹庭之後,就肯連皇位都相讓,自己退居後宮做皇后了?
耳中忽然響起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