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刑部侍郎趙元悄悄收回手指,上前覲見:“秦御史構陷大臣,罪責重大,又在君前失儀,臣不忍見朝堂為這等小人攪鬧,不得已出手制止,還望陛下見諒。”
方才秦巨哭得涕淚交加,說話裡摻著極重的鼻音,幾乎聽不出在說什麼,可任卿與白明月等人都十分清楚,他最後一句話要說的是“我家皇長子”。
不能讓他說出這句話來。
所以趙元不顧君前行兇的罪名打暈了秦巨。反正莊帝壽元不久,就算是有什麼罪名,等到秋天衛王上臺也能大赦,有了這擁立之功,以後再圖晉升也不難。只是秦巨為什麼中途倒戈,莫非真被任卿的善心感化了?
眾人都想不明白,倒是太子因為壓根什麼都沒想,倒是頭一個反應過來:“父皇,既然秦巨所言都是是誣陷,任先生就不用到秘境駐守了吧?”
莊帝也被這場神轉折震驚了,嗯了兩聲才回過神來,安撫任卿:“方才秦巨無狀,令愛卿受委屈了。你與朕兩個兒子都有緣份,朕怎麼會不相信你呢?”
好容易留給兒子的少年才子,可不能因為一個不知抽什麼風的御史給氣跑了。莊帝安慰了兩句,又拿出皇帝的豪情來承諾:“你也是朝中重臣,以後不管什麼人彈劾你,只管分辯,澄兒總會像今日這般信你的。”
任卿連忙拱手謝道:“臣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和兩位皇子如此信重。太子一向知臣,臣的謝意可容回東宮再報,可是衛王與臣一向少見,現在竟這樣迴護微臣,真令臣感激又慚愧。”
他低下頭,抬手擦了擦一絲溼意也沒有的眼眶,倒勾起了莊帝的愧疚——他說好了把女兒嫁給人家,結果他們家女兒變男的了,閃得人家從二十三了都還沒成婚,也沒相過親,這要是擱在別的人家起碼也該放定了。
莊帝顫巍巍地嘆道:“我家明月”
任卿也嘆道:“衛王年長於太子,太子在東宮已有了一應屬官,衛王卻只有頭銜,並未開府,近弱冠的年紀還隨母親住在內宮,真令臣不忍。”
莊帝耳軟心活地附和道:“這些年我只顧著他要閉關了,卻不想這樣是委屈了我的明月兒。是該給他撥一個出產豐厚的秘境,和周圍的城池做封地,才不負他”
白明月臉色微變,連忙勸道:“兒臣年紀尚幼,捨不得父皇。”
任卿在下方含笑勸道:“的確如此,成家立業,成家立業,陛下不妨擇淑女與衛王成了家,到時候他也成了大人,自然就有獨立之心,不肯住在父母眼皮底下了。”
這話簡直說到了莊帝心坎裡,也說得滿朝有子女的臣子心有慼慼焉。不免就有人暗暗猜測他是不是瞞著眾人置了外室、有了孩子,要不怎麼這麼懂得為人父母的心思?
給衛王指婚和封食邑都是大事,不可能莊帝一拍腦袋就議出來,也就先將此事交於中書令。下朝之後白明月棄輦而行,在殿外追上了任卿的車駕,拉開車門便踏了進去,笑道:“卿卿走得倒快,怎麼不等等我?”
他這一笑眉眼彎起,仍顯出既狠又媚的動人神色,依稀還是舊年間任卿在玉京上救了的那個小男孩。任卿起身斂袖,一絲不苟地行了禮,答道:“衛王殿下住在宮內,怎會走這條路?”
“自然是為了見你。”白明月一手按著車門,看著周圍來往的飛車,笑道:“你真要在這種地方說話,不怕那些人聽到你我之間那些私事?”
任卿答道:“殿下與臣相見數次,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你我之間能有什麼私事可言。莫不是殿下想對我說,秦巨今日彈劾我都是殿下授意,故意要把我調出長安,好斬斷太子一條臂膀?其實是衛王高估我了,我在太子身邊並不是什麼得力的人材。”
白明月扣上車門,臉色白得像瓷器一般,雙眸閃著過於明亮的光澤,低聲答道:“我的確是想讓你出京,卻不是為了我那個傻弟弟,而是為了你。”
他的手無聲無息地抬到空中,去摸任卿的臉龐,卻被另一隻手中途攔住,交纏良久也未能達到目的。但他的目光卻如有實質一般,貪婪地落在任卿臉上,從上而下、再自下而上地緩緩拖動了幾回:“我是想讓你離開這場風波的中心,等到塵埃落定之後再接你回來。到那時候就不會再有人橫亙在我們當中,要你在忠臣之道和我之間做選擇了。”
不需要半分遲疑,任卿斬釘截鐵地說:“我不需要選擇。”早在我知道了你的本來面目,知道自己曾被你殺死那刻,我就已經不可能再選你一次了。
5第54章
莊帝壽元將盡,山陵崩的日子一天天倒數著;後宮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