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而來的眾人才長舒了口氣。趙昭儀換過了衣裳,高坐王府正殿上,臉上的皺紋也被藏在脂粉之下,獨那抹怨恨不甘無法掩飾,冷冰冰地盯著任卿,對自己的兒子發話:“此人壞我兒的大事,如今咱們已經落到這地步,何不殺了他以撫眾臣之心?”
趙氏族長比趙昭儀恨得更深切,落到任卿身上的目光如刀鋒般銳利:“不錯!衛王本是男子,留著這個未婚夫又有何用?不如殺了他以平眾人之怒!”
任卿跽坐在階下,半垂眼眸,嘲弄之色盡掩在秀長的睫毛下,靜靜聽著眾人指責。他這些日子雙手被綁在身後,手臂氣血不通,幾乎已經麻木了,多虧得他每天抓著捆住自己的繩子,才不至於讓麻繩深陷到體內,損傷血肉和經脈。
他都死了兩回,早不將生死放在眼裡,只擔心死後又要被引導者弄著再重生一回,加上什麼奇怪的系統。向引導者問及此事時,那個話嘮頭一次拒絕了他:“住口!別理我!我好好的渣攻賤受、拱手河山討你歡的情節都被你搞毀了,我最近心情非常複雜,一點也不想跟你說話!”
聽到引導者不高興,任卿心裡頓時就好受多了。既然他都這麼說了,看來白明月沒有天子命,徐紹庭也不會造反了,他這輩子能攪亂命數換得仙朝太平,縱然是被反賊們剝皮實草,也算得上是划算的買賣。
白明月緩緩踱到他面前,略略躬身,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看著那雙平靜的眼眸,淡笑著問道:“任卿後悔不?我若登基為帝,你本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一步行差踏錯,不僅是壞了我的大事,連你自己也成了階下之囚,朝不保夕。”
他的手指用了幾分力,深陷到軟玉般的肌膚中,任卿半張臉都疼得發木,心底卻是痛快的,笑道:“這一生所行都是出自我的本心,有什麼可後悔的?我不用等到九泉之下就能看到你等反賊的下場,縱死又有何憾?”
白明月雙眉倒縱,如刀鋒般銳利,臉色冷凝如霜,嘆道:“我平生待你不薄,你卻因為莫須有的罪名,就踐踏我的心意,攪擾我的大計。之前是我待你太過寬厚,今後卻不能再放縱你了。”
他甩開手,緩緩環顧周圍,最後對上了趙昭儀的雙眼:“我帶任卿回來自有道理。有他在手,滎陽城與大宗師鄭衛就要投鼠忌器,不能與我們公然翻臉。若是我們成了親,他們便翻過來成了我的助力,重回玉京也要容易得多。母親就且將眼光放得長遠些,只管聽我的安排就好!”
——就甭提什麼好處了,直說你捨不得殺不就是了?
趙氏黨徒們頓時也有了朝中大臣們一樣的心理活動,默默地重新整理了自己對真愛的認識。
白明月的君威卻比白澄重得多,哪怕是奪位失敗了,武運卻沒因此被削弱,刻意釋出威勢之後,眾人並沒有能硬頂著和他抗衡的。趙昭儀一向也沒什麼主意本事,只是痛恨任卿到了極點才想殺了他,兒子這麼專斷,她也只能咬咬牙嚥下這腔恨意,同意讓左右先把人關進後殿。
親王開府,形制雖然比不得皇宮,房間也都裝得美侖美奐。任卿被關的房間就是一間精緻小巧的偏殿,殿里門窗緊鎖,中間橫著素色屏風,裡面是一張架著低矮硬屏的羅漢床,几案席墊都擺放整齊,博古架上的東西卻都被收拾了起來,還有一條鐵鏈橫拖過半個房間,銬環扣在任卿右腕上。
他身上的冠服早已叫人扒去了,只著一襲深衣,披頭散髮地坐在殿中,手腕上的鏈子長度只夠在室內活動。而這手銬也是特製成的,能阻斷人體靈氣交流,連打坐調息也不成。
這種時候,他也只能學學顏子“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假裝自己就是安貧樂道的隱士。不過禁閉在空殿裡還是有些寂寞,要是再有幾卷書,一支筆就更好了。任卿可惜地嘆了一聲,將書案當作縑帛,用手指沾著水在上面寫寫畫畫打發時間。
緊閉的房間忽地被人推開,從外頭走進一隊氣勢洶洶的人,為首的卻是一名衣飾鮮明,雲鬢高聳的美貌婦人,滿面怒氣地衝到他面前,揮掌就要打他。
任卿一眼認出這是趙昭儀,忙將身子往後仰了仰,伸手抓住她。修長的五指已經貼到了他臉上,好在聖母光環坑人的水準是無下限的,就在這種情況下也能牢牢壓制住她的力道,造成只如摸一下的效果。
趙昭儀怒道:“來人!拿板子來,給我把這個禍害拖下去打!”
周圍內侍們連忙湊上來抓任卿,他自知掙扎不動,乾脆放了手隨他們去了。眾人架起他兩腋按在地上,待要褪了褲子打又礙著貴人在看著,就把這道程式省略了,拿了朱漆板子來,高高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