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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他會救你們?”楊公卿惡狠狠地瞪著幾個嘍囉兵,恨不得將對方用眼神剝皮剜心。“是他騙咱們……”

“他剛才為了護著我們,才跟官兵拼命!”幾個先前裝死的嘍囉雖然膽小,卻不肯順著楊公卿的意思說謊。程名振剛才獨自提刀擋在戰馬面前的樣子留給大夥的印象太深刻了,雖然他最終被“撲通”叔推出了人堆兒,但那份捨命相護的恩情,大夥都記在心裡。

楊公卿找不到發作的理由,只好將頭轉向張金稱,“大當家,你別忘了是誰騙咱們在城下耽擱了這麼久!”

“敵軍不是從城裡殺出來的!”杜鵑搶先提醒。

沒等張金稱做出裁決,又一隊官軍吶喊著殺到。杜鵑和郝老刀立刻帶人衝了上去,與官兵們展開生死搏殺。追兵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哭喊著向後退卻。郝老刀和杜鵑兩個也不敢追殺,帶著騎馬的嘍囉兜回來,團團護在大隊的身後。

這個時候再為了程名振一個人耽擱時間肯定不值得。張金稱只是掃了少年人一眼,便迅速撥轉了馬頭。騎著戰馬的土匪頭目和步行的小嘍囉們快速跟上,萬餘人的隊伍摸著黑向西移動。不時有小隊官兵從夜幕中殺到近前,對比一下雙方的規模,立刻讓開了道路。也有些不開眼的官兵試圖尾隨追殺,被郝老刀帶著幾個擅射的獵戶用弓迎頭放翻了十幾個,剩下的呼啦一聲鼠竄而去。

他們在黑暗中繞館陶城而過。從始至終,城牆上沒有一根弩箭射下來。缺少了程名振這個主心骨兒,眾鄉勇變得非常孱弱。幾點巡夜的***甚至主動被熄滅掉,以免引起張大寨主的任何不快。

渾渾噩噩地被土匪們攜裹著,程名振渾渾噩噩地將館陶縣的城牆甩在身後。縣城徹底安全了,他卻感覺不到半點喜悅。半夜時那場廝殺,他不知道有多少官兵死在自己的手裡。若論單個人製造的死傷,恐怕張金稱麾下無一名土匪的戰績如他大。想到這些,他心裡就非常不舒服,彷彿自己已經變成土匪的一員,愧對程家的列祖列宗。可如果當時他不揮刀拼命,恐怕腦袋早已經不在自己的脖子上了。那樣,甭指望館陶縣的人事後會挺身而出為他鳴冤叫屈。縣令大人性格就是如此,在出城議和之前,程名振已經將其看了個通透。

“別人不注意時我放你走!”看到程名振不停地回頭張望,杜鵑嘆了口氣,低聲允諾。

“去哪?”程名振咧嘴苦笑。一旦官軍中計程車卒認出來,自己會有活路麼?要回,也得風聲冷了之後才能回,在此之前,恐怕匪窩是自己唯一的容身之處。

“隨便你!”杜鵑順口回應,然後微微一愣,目光陡然變得明亮。但很快,她的眼神又平靜了下來。儘管渾身上下已經被血染紅,眼前的程名振依舊與周圍的弟兄們格格不入。他的脊背始終挺得像松樹一樣直,堅強且孤獨。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再無話說。默默地又走了半里多,嘩嘩的水聲擋住了大夥的去路。幾名機靈的嘍囉兵搬起石頭向河心丟去,“撲通”,石頭濺起了一個沉悶的水泡,轉瞬沉得無影無蹤。

運河剛修了沒幾年,河床裡還沒多少淤泥。倘若大隊人馬選擇泅渡而過的話,肯定會有不少弟兄淹死在中途。如果趕製浮橋,恐怕沒等浮橋建好,官兵的大隊已經追了過來。經過小半夜的逃亡,嘍囉們已經被磨光了最後一點兒士氣。隨便千十號官兵衝上前,就可將這兩萬餘人全殲於運河畔。

“向南走,五里外的劉家莊附近有一段河道很窄,上面有座木板和纜繩搭建的橋!”趕在眾人將絕望發洩在自己身上之前,程名振大聲建議。上次張金稱的隊伍攻陷平恩,他就是從那裡逃到運河東岸的。這回,他要原路返回去,身後帶著當日的寇仇。

“你確定!”張金稱迅速回過頭,盯著程名震的眼睛追問。

“確定!”程名振猶豫了一下,大聲回應。“不過大當家在過河前,必須先整理好隊伍。否則大夥一擠,肯定一塊兒完蛋!”

張金稱的臉上陡然一寒,對程名振怒目而視。弟兄們隊形散亂,衣冠不整,他知道。但這種窘迫情況還不是眼前的少年造成的?如果不是他用謊言欺騙自己,十幾萬弟兄怎會受到官軍的偷襲?

“如果有秩序的渡河,可能絕大部分人都能搶在官軍追來之前逃離生天!”程名振將頭偏了偏,不與張金稱的目光相對。已經看了太多的血,他不想更多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哪怕這些人都是十惡不赦的盜匪。

張金稱悚然動容,狠狠地剜了一眼程名振,然後回頭大聲怒喝,“各營頭領下去整隊!有不服從號令者,立刻給老子扔河裡去,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