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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一邊回答道:“咱們去年來大都前還見過一遭,他跟著陳師傅,在城西一品居里幫手切豬割牛剁餡子……”看夥計走開了,突然放低聲音,湊近繆銳:“你知那店,大王可愛煞了一品居的川炒豕肉、攢鴿子蛋,常要微服前往的——那便都是陳師傅的手藝哩!”

“我還未曾見過這位陳師傅哩,”繆銳咂一口穌酪,輕聲問道,“未知比你師父如何?”郭漢俊一邊吃饅頭,一邊笑著搖搖頭:“說不得。我也只是師父的名弟子,領受一次指點而已。我兄弟卻是陳師傅單傳的徒弟,料我今日已不是兄弟對手嘍。”

“於掌教道法高妙,武藝驚人,休說中原,便南荒北鄙,也是盛名遐邇的,”繆銳笑道,“你又何必太謙?——對了,這些年來,可會過連總舵主他們麼?”

“未曾得見,聽聞他仍掌淮幫,名聲更響亮了,”郭漢俊回答,“尉遲先生已升了龍虎山天師宮副領,大王……要封他真人名號哈——他們忒煞的風光,你我可是蹭登半生,依然下走哩。”

繆銳笑笑:“下走也有下走的好,省心省力。”突然又搖搖頭:“巳時了,今朝又是白等。”“這位仁兄怎的如此耽擱,”郭漢俊低聲說道,“這便爬,也須爬到大都來了。”繆銳左右望望,也壓低了聲音:“南運河在張士誠手裡,海路有方國珍控制,中原又多戰事。他再遲來個十天半月,也不稀奇哩。”

兩個人一邊吃著饅頭,一邊正在密談,忽聽樓梯“登登”作響,上來兩個頭戴交腳幞頭,中州軍官打扮的人,大搖大擺地就在繆、郭二人左側一張桌邊坐下。兩人急忙剎住話頭,只聽一個軍官叫道:“夥計,打餅,熬羊肉來,再篩兩斤好酒!”

“阿也,”夥計還沒答應,突然旁邊一間雅座的門簾一挑,走出個頭戴瓦楞帽,身穿織錦長袍,蒙古貴酋模樣的人來,“原來是二位將軍,怎今日有閒來北城吃酒?且裡間坐,容在下做個東道。”

“拜住官人,”兩名軍官同時起身作揖,“難得相會。閣子裡好生氣悶煞,不如出來就這寬敞地界,一起吃兩杯酒。怎好請你東道?自是我弟兄們會鈔罷了。”那貴酋笑笑:“出來吃酒盡使得,會鈔還是在下來罷。”於是漫步走到兩人桌前,告罪坐了。

繆銳和郭漢俊也不說話,自顧自吃饅頭,但眼睛卻不住偷偷往這幾個人身上瞟,同時仔細聽他們講話。

看那蒙古貴酋,大約三十多歲年紀,圓臉細目,稀疏的鬍鬚。只聽他問:“怎只要餅子、羊肉?待在下叫一桌上好的酒席來,請二位吃酒。”

“恐趕不及了也,”一個聲音較為沙啞的軍官揚揚眉毛,“午後還有要緊公事,且先填飽了肚子罷。晚間怕要戌末才吃得上哩。”

名叫拜住的貴酋問道:“甚麼大事勞動兩位?”“甚麼勞動不勞動,”另外一名軍官捋捋大鬍子,“在軍中咱們也是一呼百應的人物,戰場上揮起刀來,教賊人膽落。進了大都城,天下腳下諸色官員,咱們還算個屁?只拜住官人瞧得起咱們這些粗人,肯降了身份來與我等吃酒哩。”

“這是甚話來?”拜住笑道,“天下紛亂,都是那些文臣害了國家,若非各位武將討賊平逆,大都城焉能如此平靜?前幾個月城裡好亂呵,若非各位進得城來,誅了凶逆,我們怎得太平日子過?”

繆銳、郭漢俊知道他在說些甚麼。去年,也就是至正二十四年,大軍閥孛羅帖木兒兵犯大都,殺死了在皇帝面前進他讒言的搠思監和宦官撲不花。皇太子逃奔太原,投靠另一軍閥擴廓帖木兒。到了今年三月,皇太子正式下令諸路討伐孛羅帖木兒,擴廓帖木兒逼近大都。七月,皇帝派人刺殺了孛羅帖木兒,孛羅帖木兒軍星散。九月,擴廓帖木兒統兵保護皇太子迴歸大都,他本人被任命為太尉、中左丞相、知樞密院事,節制諸路軍馬。大量的中州軍官,就是在那個時候進入大都城的。

“官人講得好呵,”正好夥計送上羊肉、美酒來,啞嗓軍官端起酒杯,“咱們跟了擴廓帖木兒丞相,只求藉這一把氣力,一身武藝,掃蕩群賊,天下太平,好博個封妻廕子哩。來,我弟兄且敬官人一杯。”拜住也忙端起酒杯來,和兩人對飲了,問道:“午後有甚麼事?又哪裡打仗了麼?本思量晚間再請兩位吃酒的……”

“丞相要去居庸關外閱兵,”大鬍子軍官抓一塊羊肉吃了,回答道,“咱們兩個是動輒不離左右的,因此先在這裡恭候,還有些瑣事要辦哩,申初便保著丞相出健德門去。”

“恁晚才動身,甚時辰得到居庸?”拜住追問道,“快馬馳去的麼?卻領幾個跟隨,丞相也不怕路遇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