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沿邊蹲下身子,細細打量塢頭,不放過一塊石頭和一條縫隙。
“六角龜紋布石,龜紋透邊框而外無擋住。這是個活塢頭。”魯盛義輕聲說道,“坎面雖然無扣兒,可是塢頭往河裡一陷,這水中就不知道會有些什麼厲害玩意兒了。”
“那怎麼上?”魯恩看著並不很寬的塢頭石面問道。其實這樣寬度的石面,他可以縱身躍過。可是落腳時要正好站直在門前石階上,還必須保證不會因前縱慣性撞在那門上,他思量著自己沒這把握,而且門前的石階有沒有什麼古怪也很難說。
這才真是叫“未跨尺二檻,已遇兩頭難”啊!
“柳兒呀,你來試試!”魯盛義沒理會魯恩,他已經開始實施自己的部署。
“哎,阿爹,吾來。”隨著這聲甜脆軟糯的吳語,從船篷裡緩緩出來個年輕女子,正是那個擁有一雙秀眸子,掀布簾尋看橋身的女子。她細高挑的身材,一身藍印布細碎白花面子的寬鬆薄棉襖褲,腳下衲布底的藍色軟鞋。穿著像是鄉下的採茶女,也像是河上過日子的船妹子。她就是魯盛義口中叫的柳兒——魯天柳。
“恩叔叔,麻煩你託一把哉。”說著話,魯天柳把大辮子梢咬在口中,穩穩地站在船頭,雙臂平張。
魯恩雙手握住魯天柳的小腰,輕輕一提一推,魯天柳就同一只用曬過三伏的麥管草填制的繡枕一樣飛出,輕盈無聲。
魯天柳可以控制自己不偏不倚地直落在石階上面,但石階有沒有什麼佈置她不知道。坎子行中,不知道是最危險的,所以她只敢落在石階前的活塢頭上。
活塢頭的坎相應該是“浮石散,塢頭沉”。既然知道了坎面會如何動,就容易應付了。這樣的坎面兒一般沒釦子(注:坎面中設定的單個或者多個用來困殺進入坎面的人的設施和安排),也就沒有總弦(注:控制多重扣子的弦簧,也是控制整個坎面的部件)和釦子節(注:又稱弦子節,是讓釦子動作的重要連線點),它只有實點(注:與坎面的其它部分無異,只是不會觸發釦子。設坎之人才知道具體的位置)和缺兒(注:又稱空兒。釦子的輸出通道,釦子的邊緣間隙)之分。知道路數的人踩踏的步子都在實點上,那這塢頭和平常塢頭就沒什麼不同。
魯天柳不知道實點,她只好找缺兒。機關訊息中所謂缺兒有兩種,一種是布坎之人故意留下的退路,還有一種是這個坎面存在的缺陷。
魯天柳找的只可能是第二種,她身子在快落下的瞬間突然提氣、收腹、松膝,捏緊的雙拳張開下壓穩住身形。她的落腳點在塢頭裡側靠近石階處,一雙腳掌都踏在石面龜紋和邊框的交叉處。雙腳剛著石面,整個腳掌面兒就使力內收,緊緊趴貼住縫隙兩側。同時左右腿也一起朝內側用力,收攏住兩腿間的幾塊浮石。
活塢頭要散開下沉,必須是石面受力,推動浮石下壓,將最外圍的邊框、浮石一層層推散,中間石塊無外圍浮石阻擋才會下沉。這種龜紋形石塊因為接觸的面多,所以摩擦力也比較大,而且排布的石塊越多,疊加在一起的摩擦力也就越大。
現在魯天柳便是利用這些道理,唯一不同的是她雖然選擇的位置在中間,卻是稍稍靠裡。因為她想得更細,裡側的石臺階是無法移動的,那裡雖然是活塢頭的邊緣,其實倒可以算是一個實邊兒。
她腳下的石塊雖然被踩得往下沉了一些,但由於她一雙腳掌和兩腿之間向內的收緊力,增加了石塊間的摩擦,再加上魯天柳身子輕盈又提氣壓形,她落在活塢頭上的力道被外層石塊間的摩擦力抵消了。
魯天柳站在活塢頭的石面上,隨著河水的波動起伏,就像是一枝在風中搖擺的荷花。
現在她必須穩住身形彎腰或者蹲下檢視石階是不是有扣。她雙腿用力內收,所以無法下蹲,她只能彎腰。這樣彎腰也很艱難,從臀部往下都要提力,彎腰所需的力道就完全依靠腰椎和腹部的力量。
魯天柳一雙手臂展開,臀部高高提起,腰部下塌,使上身慢慢垂下。不知道是這樣的動作太費力還是由於她太緊張,鼻尖和嘴唇邊上起了一層細細的白毛汗。腰還沒有完全彎下來,可是腳下的浮石卻明顯往外移動了一些,石面又往下沉了。
“提住氣,不要松。”魯盛義在輕聲提醒。
其實不用提醒,魯天柳已經意識到腳下有些松。於是,她張開嘴巴快速換氣,同時也鬆掉咬在嘴巴里的辮子梢。落下的辮梢掃落在第二級的石階面上。只聽到“嘎嘣”一聲,那石階的階面從裡側向外掀起,整個石階面豎在了那裡。
石階面的邊緣貼著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