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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望,現在缺低垂著頭,坐在地上一動不動。這情形給五郎的第一感覺是這瘦骨嶙峋、渾身是傷的老先生死了。

也是,這樣一大把年紀了,渾身上下都血肉模糊,背上、腿上扣著的幾個鐵爪子仍在順著爪子柄滴血。沒有血傷的地方就是燒傷,那些燒燙出的血泡都在後來的爭鬥中壓擠破了。一塊塊皮搭掛著,肌膚變作了厚一塊薄一塊,白一塊黑一塊。破皮的地方又白又薄,幾乎能直接見到肉;掛皮的地方又黑又厚,那是兩層燒焦的皮疊在一起。這樣的一個老者,就算沒有死透,也已然是七分鬼性了。

五郎靜悄悄地從背後走近陸先生,在離陸先生不到一步的時候,他伸手去扳陸先生的肩膀。就在這一剎那,陸先生低垂的頭猛然抬起。這讓五郎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詐屍呢。

陸先生沒有死,他慢慢地轉過身來。他的臉上又掛下來一路路的血珠道道,大概是剛才和那紫砂盆景一同摔倒時又撞傷了。他的腦袋不停地晃顫著,不知是由於疼痛還是虛弱,但他的手卻將隨身攜帶的遁甲盤抓握得很緊很穩。

陸先生看著五郎的眼光有些死死的,五郎看陸先生的眼光有些定定的。陸先生是想表達些什麼,可是卻說不出口;五郎也不可能從陸先生的眼光中看出什麼。

陸先生用中指重重地點在自己的額頭上。五郎心想,是要我給他包紮一下腦袋?不是這麼回事,陸先生用手指在額頭上攪起濃濃的一塊血漬,然後在地面上書寫起來。

五郎認識一些字,但必須是工工整整的字型。陸先生寫的是工整的字型,他了解五郎,五郎認識的字大多是他教的。而且陸先生這時候書寫的是倒字,這就像將那些字擺在五郎面前,不用五郎轉過來就可以正面看到所有的字。

“下井,帶她逃!”只有五個血寫的字,五個血字裡充滿了驚恐、無奈、急切,似乎還有永別的意思。

為什麼要這樣做,五郎不知道也沒有問,但他知道這些字要求自己怎麼做。於是轉身就走,邊走邊從斜挎腰間的直筒筐子裡掏出兩張白色皮囊和一個小雙節竹筒。

那很薄的皮囊其實是經過加工後的豬尿泡,雙節竹筒是個簡易氣筒。五郎的動作很利索,等他再次站到井口的時候,他的嘴裡已經銜上了兩隻充滿氣的豬尿泡。

這是太湖上有名的漁夫“帶刺黿鱉”俞有刺教他的潛水法子。這法子可以彌補氣息不夠綿長的缺陷,在水下可多換好多口氣,據說宋朝名臣包拯手下帶刀侍衛,五鼠中的翻江鼠蔣平玩水活兒就是採用這種方法。但魯天柳一直不喜歡用這個法子,這也情有可原,讓一個女孩子銜一個豬尿泡確實不雅。

五郎沒有用回頭繩,他快速脫掉外面棉衣,持刀直接躍入井中。

剛入水的五郎也被一陣刺骨寒冷激靈得差點暈過去。但再往下沉寒冷反倒沒那麼強烈了。於是他稍微往四處張望了一下,就往有紅色火光的方向游去。

陸先生看著五郎躍入井中,臉面牽動強露出點笑意,心說:“就記掛著那小的,根本沒想到我這老的。也難怪,我二十年前不也和這傻小子一樣,不,比他還要不顧一切。”

收回思緒,面色再次變得凝重。陸先生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遁甲盤,這遁甲盤九星八門的方位和剛才進門時又有了不同。這麼短的時間內,方位本不應該有什麼改變,可是剛才陸先生的頭撞到紫砂盆景,頭上流出的血滴在遁甲盤上。血跡流出了一個彎曲的線道,這對於一般人來說意味不了什麼,但對一個“切金斷玉”的風水高手來說那可就大不一樣了。

這根鮮血流出的曲線將驚門掛作了傷門,又將天衛星上二道斜斜隔去,只留下兇在秋冬的局相。

陸先生在心中默唸定語:“傷門氣短數三三,捕殺索債追亡還。天衛星去斜二道,只餘兇險在秋冬。”鮮血將局相變換成這種運數,看來自己這把老骨頭真就要與這馭龍格局的園子同歸了。真不知這該算自己的劫難還是算自己的造化。

於是他朝前爬挪了幾步,然後艱難地扶著石頭欄杆站起來,再次仰首往四處望去。剛才的那一陣大震讓周圍的環境也有了很大變化。廊道坍塌了部分,花牆瓦簷碎落,樹木不再挺拔,變得有些東倒西歪的。但這樣環境就變得相對敞闊些,對於陸先生來說這是好事,敞闊便於他尋找,尋找一根柱子,一根盤龍的柱子。

馭龍格,盤龍局,又是皇家遺脈,那這家園子無論如何都應該有個柱子,一根用來擎天地、盤神龍的柱子,要不然這園子早就塌了。

陸先生似乎是找對了方位,他決斷地義無反顧地離開了書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