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在目。浮光掠影中,一雙深紫的眼眸,一彎淡雅的笑,連他的呼吸都猶在耳畔。
人生若只如初見,鳳隱龍藏,繾綣相伴。紅塵年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人生若無初相見,江山美人,兩不相侵。浮生若夢,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
斷斷續續的言語時有停頓,我常常忘了自己說過什麼,但瞿牧並不催我,他只是靜靜的陪著我,舒緩的呼吸一點點驅散了寂寞的空氣。
天色煙青,簷下扶疏花影,其時風過,帶起片片落紅,貼在窗紗上,旋即輕輕落下,再也不見。
我微微閉上眼。聽說,思念太久,就會忘了為什麼會思念。
喜歡一個人大概也一樣。
輪轉的流年早就風乾了心底最後一滴淚,他的影子被殘忍的留下,而在回眸的那一瞬間,又分崩離析成許多碎片。我努力拼接,卻再也難以拼成最初那張在曉陽薄霧中向我微笑的絕代容顏。
“你恨他,所以才不願回去。”
我愣了愣,瞿牧不知什麼時候寫下這樣一句話。乍看之下有點不對勁,一時又說不出來。
“那不是我,”我很快回答:“我不回去是因為在這裡找到了可以依戀的人。別人的傳奇無關於己,你聽過就忘掉吧。”
墨跡浸透紙背,他似乎用了很大力氣抑制情緒:“你在說謊。”
“我有必要對你說謊嗎?”我開始發覺出哪兒不對勁了,瞿牧慣用左手提筆,眼下用了右手,自己還渾然不覺。而那字跡……
我轉過頭,目不轉睛的凝視瞿牧。他似乎有所察覺,停筆,慢慢看向我。四目相對的一剎那,我下意識的站起身:“不管你信不信,我的條件已經達成。天色已晚,你可以出宮向星璇覆命了。”
我沒有辦法再偽裝,倘若心似明鏡,不用再看第二眼,就算只憑呼吸也可以認出你。但我終究不敢。這世上並沒有永恆,我們曾有的努力在命運面前顯得那麼幼稚可笑,而今都失去了面對彼此的勇氣,還能拿什麼來堅持?和你一起重新走過所有的朝朝暮暮,也算有始有終。你總該放下心結,總該能明白,我不要你的歉疚與自責,只要你……幸福。
我機械的挪動雙腿往裡間走去,越走越快。
“落兒……”
綿軟的低喚消散在空氣裡,如同抓不住的甜蜜時光,稍縱即逝。我想我是可以放棄的,雖然要用一生來遺忘。
好在我的一生並不長。
我也無法再停下腳步。
“真的不能原諒我嗎?”
我不明白他的聲音為何嘶啞至此,忍不住回頭看去。那張面具已取下,蒼白的面容絕美如昔,卻瘦得不可思議。他見我回頭,紫眸中閃過欣喜。
心臟被狠狠揪起,疼得無以復加。我竭力忍住欲奪眶的淚,欠身行了一禮:“我靈界第三代主神生帶梨花妝,單名為落,主上覺得我哪裡像她了?”
“落兒,”他顫抖著向我伸出手,又緊握成拳放下:“你是我生生世世唯一的妻,你可以恨我怨我,甚至殺了我。你絕對不能不認我。”
“我只是在提醒主上……都過去了。”
“是嗎?”冰焰的唇角挑起,儘管憔悴,卻仍不失傲氣,只是,那抹笑容裡充斥著深深的痛楚:“你來告訴我怎樣才能過去?因為負債的不是你,你便能輕鬆放下。你有沒有問過我……”
“婉兒最近好嗎?她喜歡和誰呆在一起?”
冰焰被我問得一愣:“螭梵,七七,還有……我。”他疑惑的看著我,話語中的顧忌顯而易見。我淡淡一笑,也不再問。
“主上請把對梨落的錯愛移交給婉兒,她想要的就是梨落想要的。時間久了,該過去的都會過去。主上並沒有欠梨落什麼,從前沒有,現在更不可能有。”
我用從未有過的平靜語氣說著這些話,就連自己也覺得奇怪。劫後餘生的許多個夜晚,每每從噩夢中驚醒,獨對滿庭月光時,不是沒想過再見,不是沒想過能撲進他懷裡哭得肝腸寸斷。而今他站在我面前,我卻生不出任何情緒,該哭或是該笑,哪怕是拳打腳踢。我想,那都不是最可怕的,什麼都比不上眼前這死海般的沉靜,窒息過後只剩麻木。
許是訝異於我的淡漠疏離,冰焰的神情極為複雜,他一步步走了過來,試探著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原比我更涼。
“落兒,你今天定是累了。我們不說這些,你先回房休息。”
“好。”我點頭又搖頭:“我不是今天才累的。所以,以後都不要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