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弈的眼睛逐漸恢復明亮。藍以陌知道自己的話產生了效果,她不再說下去,等著他做出其他反應。時間緩緩流逝,端木弈還是一句話不說,一動不動。
藍以陌只好作勢要走,突然她停住腳步。回頭看去,端木弈的手沒有挪動,但伸出手指勾住她的手指,讓她回來接著說。
藍以陌如釋重負,他總算肯嘗試著走出來了。只要他對現世還存有一絲念頭,都還有希望。她俯下身輕輕地抽回自己的手,調皮地眨著眼睛,“你還有事情可以隨時叫我,我先走了。下午再來跟你聊天。這次我該聊什麼呢,唉,煩惱啊!”難得他肯做出反應,就讓他先惦記著這問題,只要求知的慾望越重,他就越有可能不再重新陷入之前的狀態,越有可能完全走出來。
藍以陌轉身離開,端木弈不做挽留,一如既往地看著天花板,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
下午因為新送過來的傷者較多,藍以陌來得晚,所以端木弈在看到藍以陌來時,眼睛明顯亮了亮。
“一直在等我?”藍以陌邊搗磨著草藥邊戲謔道。
端木弈移開目光,眼裡彷彿在不屑地說她想多了。
藍以陌給他換藥,故意不說話,暗自腹誹:傲嬌是不是,看你傲嬌到什麼時候。
果然沒多久,端木弈見她不像以往那樣主動說話,心裡急躁,竟然故意不配合藍以陌的工作。
藍以陌眼皮一抽,說句話就那麼難嗎,還搞小動作抗議,幼不幼稚!藍以陌偏不如他願,迅速果斷地處理好傷口,收拾藥箱:“有話要說?沒話我走了。”
端木弈稍稍挪頭,直直地看著她。之前從沒有認真看過她,只知道她每次來都會跟自己說話。屋內有很多傷患,其實一直很吵,也有其他人曾經想要跟自己說話,可是他一點聲音都聽不進去,周圍除了死寂,還是死寂。但她跟他說話時,他卻鬼使神差地聽進去了,剛開始時覺得吵,想讓她閉嘴。後來忍著忍著,反而習慣每天聽到她的聲音。她的聲音聽著讓人有種安心的感覺。
好吧,藍以陌投降。在這樣的目光下,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欺負重患病人的不良大夫。她無奈地說道:“我已經幫你把體內的毒素壓住,但全部根治要很長一段時間,而且你身體會出現併發症。蠱術這種東西,可能還會產生其他影響,你最好查清你中的是什麼蠱,以免以後還會發生其他狀況。”
蠱術?端木弈的意識猛地炸開,身體有異,錯失良機,兵潰城門,大舉追殺,自己自始至終沉浸在最終殘酷的結果裡不能自拔,卻忽略了其中的異常。自己好好的身體突然重病,還沒來得及封鎖訊息已經傳遍全軍,軍心動搖,與此同時敵軍恰好進擊,內部有人叛變。潰敗後,對方不抓緊時間繼續北上,反而花絕大多數兵力追擊他,彷彿目標從一開始就是奪自己的命。除了這些,異常的,還有太子南宮銳!
藍以陌看著他的眸色變幻,心裡暗歎,擁有這種眼神的人,怎麼可能會簡單?只要想通,就不會再自甘墮落。藍以陌不打擾他,默默地離開,自己做到這步已經足夠,餘下的,留他自己想便好。
接下來的兩天裡,宋歌可以起身了,堅持要帶病守著端木弈。為他們換藥的人換成稱為“妙手神醫”的慕容初。
宋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腦子也不好使了,他覺得端木弈原本就不佳的心情這兩天越來越差。
慕容初按例過來給他們換藥,宋歌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之前那位大夫這兩天怎麼都不見了?”閉著眼睛的端木弈眼皮動了動。
慕容初哼了一聲,警惕道:“見不到又怎樣,別打她主意!”
宋歌嘴角微抽,那位大夫整天帶著面紗神神秘秘,醫術卓越,他不過好奇而已,犯得著這樣一副擔心自己拐騙她去當媳婦的模樣嗎?
慕容初不理會宋歌,熟練地換完藥後,對端木弈問道:“你知道鬼手神醫吧?”
端木弈看向他,微微點頭。
“他對北番蠱術研究造詣更好,你去找他。”
宋歌心急,擔憂問道:“神醫你不可以治好世……公子嗎?”
慕容初不情願地承認道:“鬼手神醫其他都比不上我,就勝在對蠱術研究比我深。我孫女給你找藥去了,她對蠱術有一定的研究,可以盡最大可能減輕毒素對你的危害。但我們很快就要離開,所以你自己找鬼手神醫去。”
端木弈心裡咯噔一跳,空落的感覺更加強烈。有些時候,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不知不覺就融進心血裡,潛移默化,卻也可以來得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