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歡呼賜采聲,正是他以別人的鮮血換得來的,武林群雄中,又是誰的聲名不是以別人的鮮血寫成的? 
寶玉心房一陣收縮,爇血更是奔騰,雙拳握得更緊。 
大漢們顯然也因這呼聲而激動起來,腳步走得更俠,又不知定了多久,寶玉眼前豁然開朗—— 
只見一輪明日懸在天邊,山坪上燈火滿山。 
秋月雖明,但光輝卻似已被人間的燈火掩去,秋星雖繁,但卻也比不上這滿山人頭的眾多。 
寶玉津神一振,但頭卻垂得更低,緊跟著大漢們的身後,垂首痰步,也不敢東張西望一眼。 
大漢們自山背上來,這裡人群本也擠得密密的,但瞧見這些大漢們上來,果然讓開了一線道路。 
後面的大漢搭著前面大漢的肩頭,一人連著一人,連成一條人龍,自人縫中穿了過去。 
寶玉身子隨著他們往前擠,鼻子裡只嗅著一陣陳酒氣,汗臭氣,姻草氣耳畔只聽得一陣陣嘈雜的人語: 
“你瞧‘無上飛花’果然有兩下子,連這一陣,他已接連勝了兩陣了,連汗珠都未曾流一粒。” 
“勝了兩陣又怎樣?‘天刀’梅謙、潘濟城、‘小花槍’馬叔泉、蔣笑民、歐陽天矯,這些人還不是都已勝了兩陣了?” 
“這是他們的運氣,呂雲、魚傳甲、英鐵期這些人都末露面,他們的對手若是這些人,他們勝得了麼?” 
“說起這些人,兄弟我就又想起了方寶玉。…格老子,慢點擠行不行?哼!若不是臺上有人等著你們收屍,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格老子我也不會讓路的。” 
“丟,邊個講不依,慢的呀!” 
“媽拉巴子,俺的骨頭都擠散了。:” 
大漢們賠著笑,道著歉,終於在家、南、西、北各地“名罵”中擠了出去,寶玉津神一爽,悄然轉目四望。 
只見擂臺高聳,正有幾條大漢提著水桶,在臺上清洗著血跡。這不知又是誰流下的英雄之血。 
擂臺左硼,有一圈木桌,六、七個人坐在桌後,白髮蒼蒼慈祥而嚴肅的是丁老夫人,面色紅潤,競顏鶴髮的是無邪道長,瘦骨嶙峋,面沉如水的是一木大師,而坐在一邊,雙眉深皺,面有重優的,卻赫然正是萬子良。寶玉匆匆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瞧。 
轉目望夫,只見擂臺右側,也坐著堆人—— 
談笑自若,神色如常的是“濟城”潘濟城。 
趾高氣揚,挺胸睥睨的是歐陽天矯。 
“小花槍”馬叔泉短小津悍,滿面笑容,“無情公子”蔣孝民衣衫華麗,面白無鬚,眉梢眼角,傲氣逼人。 
“天刀”梅謙正垂首端坐,只是不住擦拭著那早已被他擦得雪亮的“鉤鐮刀”,對餘外一切事,卻似摸不關心。 
而傳說中必將獨佔螯頭的“天上飛花”冷冰魚,面上卻無他應有的得意驕傲之色,反似帶有重重的憂慮。還有幾人,俱是津神飽滿目光充足,顯見得都是顯赫一時的武林名俠,寶玉卻已都不認得。 
這是最引入注目的一群,也是這千萬人中的明星,他們的心情最得意,最興奮,也最緊張、不安。大漢們走到擂臺後,已開始忙碌起來。 
寶玉自粗糙而巨大的擂臺支柱閱望出去,只見擂臺前,最最當眼之處,也坐著一群人。 
這群爭,但卻都是江湖中久已成名的英雄豪傑,是以他們在這裡,正也享受著別人事受不到的禮遇。 
“快聚園”主人齊星壽,“萬竹山莊”的莊主,歐陽天矯的夫人,了’老夫人的愛子丁氏雙傑,自然都在這一堆裡。 
然後,寶玉便瞧見了他久已懸念的一些人—— 
牛鐵娃魁偉的身子,有如鶴立雞群,在人群中看來分外觸目,但是他面上已瞧不見他原有的淳樸笑容,一雙從未皺起的濃眉,也已深深皺起….一…他懸念著他的“大哥”,從不能有一時一刻忘記。 
金祖林猶在不停痛飲,他似乎已有多日未曾醒過,神情看來顯得是那麼憔悴,除了終日的沉醉外,他又怎能忘去連日的災難與不幸。 
寶玉瞧著這兩人,心絃一陣激動,已是爇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