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了病房的門,就愣在了那裡。
孟平躺在那裡,形容枯槁。見到孟子溫進來,艱難地抬了抬手。
孟子溫連忙奔到床前,握住了他的手。千言萬語,哽在喉頭不知該說什麼。
孟平輕輕地撫摸孟子溫的手背,他的手已經乾枯得像一個七老八十的老者。
他屈膝跪了下來,將臉埋在他的手心中。
“不要抽菸,喝酒。”孟平說。
“恩……”孟子溫點了點頭。
“有不錯的女孩子就娶了吧。”
“恩……”
“男子漢,大丈夫……不要總是哭。”
“恩……”
孟子溫抬起頭來,輕輕吻著那隻大手,“我願回到十年前,那個時候我十六,你也只有四十出頭。然後時間永遠停在那裡。我年輕你健康。我聽話,而你不離不棄……”
“恩,乖。”孟平抽出手來,拍了拍孟子溫的頭,“時間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我兒,祝你做個好夢……”
孟子溫就在這裡驚醒。眼淚已經濡溼了枕頭,胸口被悲痛和絕望堵得脹澀。
永遠的離去,永遠的分別。如果他死了,他就再也沒有父親了。
最深最濃的血緣被斬斷,他在這個世界上便是孤零零的。沒人再能那般地包容寵愛他,沒人再能把他高高地舉起,讓他比全世界都高。
沒了他,他便跌落了。
他摸黑來到了王雅芝用的書房,在她的公文包中翻找。最終在一個記事的本子中發現了一張快遞的條子,他就著月光抄下了上面的地址。單子上的字是母親寫的,“孟平”兩個字寫得鏗鏘有力,字跡深陷。不知不覺中,孟子溫已經用左手的食指撫摸上了那個名字。
他將東西整理好之後,在桌子上留了個字條。
之後他換了身衣服,裝上這些年攢的零用錢和壓歲錢,偷偷離開了家。
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夜風吹起路邊的樹葉,沙沙作響。他走了一夜,才走到了市裡的火車站。排隊買了最近一班的火車票,只有站票。他第一次自己一人坐火車。車上人來人往,有亢奮的有疲憊的,唯獨他木訥。
火車開了一整天,抵達另一個城市的時候已經到了夜裡。
將錢藏好,住了最便宜的小旅館。好在旅館的老闆娘直白熱情,“你去那個山疙瘩裡的小村幹嘛?這片地方恐怕也就我還識得那裡了!明早你坐個大巴到了那邊的鎮上,再問問有沒有那裡的人願意帶你進山吧!小夥子要不要吃點晚飯?”
孟子溫拒絕了,但老闆娘過會兒還是端了碗蓋澆飯和一碗湯給他,“小夥子臉色這麼不好,吃飽了才有力氣進山的,自家做的飯,我不要你錢!”
孟子溫道了謝,捧著湯碗,這一路上第一次覺得暖。
第二天一早道別了老闆娘,坐上了她說的大巴。說是大巴,也不過是一個只能裝二十幾人的小巴士。車上的人比火車上的還要雜亂,但當地人普遍比較淳樸,對孟子溫一個孩子出遠門頗感好奇,就算聽不懂普通話也一路手舞足蹈地問詢打趣。
路越來越窄越來越難走,兩邊的地勢起伏起來。一眼望去只有成片的枯黃的野草,綿延不絕地延伸開去。
鄰座的一個王老頭勉強能說上幾句普通話,“娃呀,這個鎮每週只通兩次大巴,裡面的路都是土鋪的。你要進山裡的那個村子,是根本不通車的,路也難走得很,要走上一天一夜。”
日落之前總算到了鎮裡,孟子溫被顛得暈頭轉向。原本一車人已經基本在半路上下了個乾淨,只剩下了他和王老頭和兩個婦女。
鎮子上的房子有磚牆磊的,也有不少的泥牆,房頭的爛瓦基本上都生了稻草。鋪展在山窩裡總共也沒有二十幾間房子,看起來蕭條極了。山窩裡白天有些冷,晚上熱氣才會往下沉。孟子溫外套穿得不厚,不禁抱起了胳膊。
王老頭把他帶到了一個像是集市的地方,拍了拍他的背,“呦,娃子運氣好啊,老薑正在鎮上。”說罷扯著嗓子把老薑叫了過來。
老薑也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兩人用方言寒暄了幾句之後王老頭對孟子溫說:“老薑就是村裡的人,買了東西明天就回去,到時候你就跟著他。”又對老薑說:“這孩子去村裡找他爹呢!”
老薑一驚,“你爹是孟平老師不?”
孟子溫點頭。
老薑大笑,“孟先生是個好老師,好老師,多虧了有他啊!娃子,明天你就跟我走,今晚好好歇著,明天要好一陣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