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甚不耐煩地點了個頭,“不是國師府難道還是你的狗窩?主人說你如今處境堪憂,收留你在府中暫住,他出府有事,兩三日後方可回返。”寧淺舟只得“哦”了一聲,“如此多有勞煩老伯了,在下……”老者沉著臉一揮手,“少來這套,收留你的是我家主人,不關我事。人心險惡,只有主人才會對你們好。”寧淺舟心中一突,這老者的語氣令他感到十分異樣。他盯著老者看了半天,對方面上大顯不悅之情,“看什麼看?主人交代了,你已知道他的身份!我只是主人收留的一隻小妖,早上過你們這些人類的當,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若敢出賣主人或是傷他的心,我定會把你碎屍萬段!”寧淺舟也不怎麼害怕,只嘆息著苦笑道:“是、是……我區區一個凡人,怎敢得罪大仙?我受你家主人恩惠太多,如今又再次被他所救,若恩將仇報豈非禽獸不如。”那老者仰頭打個哈哈,“我這小妖便是禽獸修煉而成人形,你們這些天生便有人形的,做出的事卻時常不如我們禽獸。若不是為了陪著主人,我老早便回覆原身歸去山裡了。 免得見到你們這些人心裡憋氣。寧淺舟大感窘迫,人類所為之事確然有不少滔天罪孽,但無論如何。世間的好人總比壞人要多些吧,那等窮兇極惡之徒不光是殘害異族。連對同族甚至親人都殘暴至極,可妖族乃至仙界中難道就沒有那等大惡之徒?他心中自有想法,卻不好與那老妖辯駁,人與妖之間本就難以平和共處,還是遷就些的好。“呃……在下肚子確實餓了!請問老伯在何處用餐?”那老妖這才被他扯開了話題,等他起身便帶著他去了府中飯廳。他就此在國師府中待了整整三日,非但過得平淡無聊之極,還時常蒙受那老妖地冷眼。他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卻未曾表露任何不滿,那老妖待他的態度總算變得溫和少許,到得 陌路那老者一開話匣便不肯停歇,說了許多許多驚心動魄的陳年舊事,只恨不得把主人和自己所遭受的那些委屈盡數講給旁人知曉。寧淺舟一直呆呆傻傻的聽著,聽到動容之處不禁溼了眼眶,那老妖只道他為了主人而傷心,還頗為欣賞他這與眾不同的凡人,直誇他算有幾分良心,不似那些只貪戀美色卻薄情寡義的混賬。他被那老妖誇得無敵自容,卻又還想繼續聽對方說下去,只得硬著頭皮苦笑陪坐,時不時“嗯”上一聲以示自己仍然饒有興趣。那老妖講到羽族乃是妖族中靈力最高的族群,對待情感婚配也最忠貞不渝,無論男女都是終身只找一個伴侶,長老以上的家族中人還可與伴侶相互結下同生之契。同族間結契乃是彼此獻出性命與靈力,合體之後再一分為二,與異族結契乃是千年未有之事,連羽族中人也不知該當如何施行。主人昔年能找到與凡人結契之法,自然經過好一番艱苦探尋,結契之後卻落得傷心遠走,孤零零的遊蕩在人間,再也不能回到羽族,也不能修入仙籍。羽族本為妖族,只有保得童貞之體、從不屠戮生靈,才可修得仙籍,主人早與凡人婚配,並說自己曾經動過孽火,殺死一叢妖花,之後更在遊歷人間時殺過數名匪人,再無修仙之格。非但仙道修不得,如今的主人連魔道與妖道也修不成了,當初為了急著結契,主人尚未熬過成年之日便自斷雙翼,大大損傷本體。結果又花費數百年才在前日裡迎來成年之劫。這次大劫雖是有驚無險,主人總算重生兩翼,但若是當初不結那個契。 主人如今已能置身羽族長老之列,豈是現下這等幾界難容的處境?寧淺舟只能不住苦笑。他先前怎會以為對方在人間活得尊榮快樂。人妖殊途,對方入朝多年,除了與兩朝皇帝可稱熟識,竟不與任何其他人交往,心中又會是何等的寂寞?這國師府裡也是冷冷清清。除了兩隻妖朝夕相對,找不到半個人影,如此置身人間卻又遠離人類的妖,又能快活到哪裡去?兩人一個說,一個聽,正聊得起興時卻有一個聲音插了進來,“胡伯,住口。你既然這麼閒,便去把整個庭院好好掃上幾遍!”那老妖嚇得變了臉色。趕緊住口站起來,垂著頭快步離開。寧淺舟也隨之站了起來,痴痴看著門口那個纖細修長地身影。逆光之下看不清那人面貌,只看得到對方清雅悠然的體態。是自己太過淺薄愚笨。只靠樣貌性別來尋找曾令自己深深迷戀的夢中人,卻從來不曾細細探究眼前人憂傷嘲諷地眼神。那人靜靜看了他一會。語聲平淡地道:“你早些睡覺吧,我累了,也想早些休息。再見。”寧淺舟本待與對方好好傾談一番,哪知對方待他竟是這般雲淡風輕,不由得當場愣住。眼看對方轉身提步,轉瞬間便走出數十步外,寧淺舟趕緊小跑急追。莫說此時不過天色剛黑,就算天色再晚他也不可能睡得著了,若不從對方口中親耳聽到那個答案,他只怕這輩子餘下的時間都會睡不著。他快步跟在那人身後輕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