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那土匪帶得有火把,只跑進樹林中數步就看不清眼前景物。林中之樹又密又高。把頭頂上的月光也抵擋了大半,淒厲的風聲自身邊掠過,他心中忍不住害怕恐懼。身後聽不到那土匪追擊呼喝之聲,他勉強定了定神,將無盡眼淚嗚咽都逼回肚中。如此黑暗地光線下,那土匪也不太容易找到他,他乾脆屏住呼吸放輕腳步,將原先快速的奔跑改為靜悄悄的移動。過不得片刻,那土匪的聲音便被風送近了:“出來!老子知道你躲在這,若再不出來,老子一刀砍死你!”隨著那土匪的罵聲漸近,一片火光也隨之移近,寧公子只得整個伏在草叢中動也不動,唯恐被對方察覺蹤影。那土匪一邊大罵,一邊揮刀在草叢裡亂砍,寧公子偷看了一眼對方在火光搖曳下的猙獰面容,心中又懼又恨,仇恨比懼怕更要多上幾倍,“君子報仇,十年未晚,阿齊的仇我一定會報!我會牢牢記住你這禽獸的面貌,化成灰也不會忘記!”那土匪亂砍了一陣,終究找不到他藏身之處,只得對著地上狂吐了幾口口水,罵罵咧咧地又走遠了。他緊繃的身子稍稍放鬆,這才感到身上寒冷,但卻仍要感謝這夜間地一陣大風,把他的呼吸之聲悉數蓋住。他站起身來左右探看,只能看到身前影影綽綽的大樹,要走回頭路實在太過危險,唯一地選擇便是在一片黑暗中緩緩前行。眼淚終於大量流下,他哽咽著低聲叫出一個名字:“阿齊……我會幫你照顧爹孃,你安心去吧。你為了救我,竟不惜付出性命,我自當替你終生盡孝。”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肚子已餓得咕咕直叫,頭上卻仍然黑得什麼也看不見。遙遠的左前方卻傳來了一點光,他驚喜地加快腳步朝著這個方位走去,無論如何,有了光才能繼續生存。等他走到發出光亮地地方時,頭頂白色的月亮倍顯親切,眼前是一條寬闊地急流。這條林間大河隔開了樹木繁茂的枝葉,因此才能看見明亮的月光。他趕緊蹲在河邊掬水喝了幾口,飢渴到極點的身體早就搖搖欲墜,更別說背上被擊打過的傷處,此刻也令他又痛又暈,人在絕境中獲得希望之後反而會鬆懈下來。河邊盡是溼滑的石塊,他的鞋子也被河水浸溼,待喝夠了水想要站起來時,腳上一滑便跌進了水中。他這下才大呼不妙,掙扎著想要爬上岸去,奈何手足冰冷、腹飢體弱,一緊張起來還腳上抽筋。他雖然會水,卻稱不上熟練,右腳又抽了筋,手上划水的動作更是不成章法。胡亂遊了幾下,他越來越往水深的方向歪去,那湍急的水流也不停席捲著他的身體。他愈發驚惶失措,沉了又浮、浮了再沉,連喝了好幾口水之後已是意志模糊,心中只剩濃濃的不甘與悔恨:“早知如此,便應當由我來拖住那個禽獸,讓阿齊逃命。他的水性可比我好多了!我竟會死得這般窩囊,到了陰曹地府,我都不敢與阿齊相對,他浪費大好性命,只換來我這個窩囊廢多活了一兩個時辰!”一個又一個漩渦卷著他極速衝往下流,而他已經抬不起自己的手臂,只能隨波浮沉,聽天由命。隱隱約約之中,似乎有種暖暖的感覺碰上了他的臉,一股大力擠壓著他的胸口。隨著大量的水從口鼻中倒流出去,他的意識又開始慢慢清晰,耳畔聽到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活的?死的?妖族?人?啊……你是人嗎?”“咳咳……”他的眼睛尚未睜開,只能拼命的咳嗽著吐出更多的水,但還是急於表明自己的身份,“咳咳……人……我當然是人……你……你休得辱我!” 驚豔作為一個出身256文學,又一直讀著聖賢書的斯文人來說,被人質問“你是不是人”,實在能算得上莫大的侮辱。所以,就算那個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剛剛獲救的寧公子還是敢於據理力爭,一邊用嘴辯論著,一邊極力睜開自己的眼睛,想要看清楚這個侮辱他的人究竟是何等模樣。可是,當他睜開眼的那個瞬間,所有的言語都被他忘記了,眼前這個人根本不像是人,而像是從上界偷來凡間的仙。最開始注意到的,只有對方的眼睛,那是一雙清澈純淨,溫潤天真的眼睛,望著他的眼神帶著平和的笑意,但又寬闊得看不到邊際。其次是對方的臉,五官分開來看並不算長得絕美,卻搭配得恰到好處。眼睛不大不小,嘴唇不厚不薄,鼻子挺直但並不太高,連額頭的弧度也與整張臉都那麼合襯,只叫看到它的人說不出這張臉到底美在哪裡,卻再也不想移開目光。只不過呆了須臾,寧公子又注意到對方的身體,這個第一眼分辨不出男女的美人兒,竟是全身赤裸的。對方又黑又滑的長髮悉數貼在身側,連水滴都似乎無法在那身上停留,正是滑不留手、毫無瑕疵的一身好肌膚。此人胸前一片平坦,看年紀也有十五六歲,應該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明明是非禮勿視的畫面,看來卻不顯半點情色,只教人心存讚美之心而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