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門口的時候,便接過丫鬟手中的紅木盤,打發其離開。紅木盤裡邊兒是大紅色的綢緞所製成的斜襟上衣、襦裙、肚兜等物。柳意之看得清楚明白,卻不曉得她意欲何為。
劉夫人臉上掛著優雅而溫和的笑,她一手執木盤,一手推開涼水閣的門進去。柳意之和公儀簡輕手輕腳地跟過去,只見劉夫人伸出素白的手,在明亮的燈光中把書架上的某個花瓶轉動了一下,那書架便自動移開,露出一道兒石階來。她拿過了一盞燈,拾階而下,不一會子就進了一個密室。
空中瀰漫著一股子濃郁的香味兒,像是由無數中香料的味道合在一起的。
再往裡邊走時,只見裡邊兒放著數顆碩大的夜明珠,把整個密室照得如白晝一般明亮。密室內的陳設和孟限生前的臥房一模一樣,只是屏風後的那架床上的一應物事都是大紅色的,還繡著鴛鴦戲水、花開並蒂的圖樣。
柳意之看得分明,此時身著男裝打扮的劉夫人看上去,便如濁世佳公子一般。她走向那看著甚是喜氣的床,隨後動作雅緻地在床沿坐下,把托盤放在一邊兒的几上,轉頭對著床道:“阿限,你看我今日的打扮如何?你可有想我?”
她伸出了手去,像是在撫摸著什麼。
隨後,劉夫人低低的笑聲在這明亮的密室裡響起,她溫雅的聲音似哭似笑:“阿限!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啊!只有我對你是真心的,我是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為什麼你就是看不到我呢?阿限?我那麼喜歡你,那麼喜歡,你卻喜歡你家那個白麵西席。他是哪門子的先生?竟然染指自己的學生!染指了也就罷了,我只說他會好好待你,我就是一個人傷心也要成全你!可你看看,看看他都做了什麼!”
“他在你有孕期間和別的女人顛鸞倒鳳!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納妾!這也倒罷了,他還讓別的女人懷上他的孩子!阿限,阿限,他這麼傷你,你怎麼就執迷不悟呢?你可知道!當年那穿黃袍的對付孟家,是他出的主意!為了柳家的榮華富貴,他不惜害得你家被滿門抄斬!後面甚至不惜逼死了你!”
“他對你生下的孩子不聞不問,甚至仍舊和小妾們恩愛纏綿,和丫鬟們談情說愛!還找了一個容貌和你一模一樣的平民之女當妾室,寵著她,愛著她!你到死都不曾得到他的專情,那個女人什麼都不做就得到了!可笑的是,那個女人還行為不端,給他戴綠帽子!”
“阿限,你說可笑不可笑?”
她唇邊的笑又變得溫柔起來:“沒關係的,阿限,即便你不在,我也是要為你報仇的。只有我是愛你的!所有對不起的人,我都要讓他們付出代價!當初他不是為了柳家的榮華富貴而負你麼?那我就讓柳家家破人亡,讓他們柳家男人都淪為奴僕,讓柳家的女人都成為娼妓,你說可好?”
她伏身,整個人都貼在了床上:“阿限,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我最愛你了。你恨那個女人嗎?要是你想,我就把她的頭砍下來給你踢著玩兒。”
柳意之見劉夫人如斯模樣,心中有一股子說不出的噁心。劉夫人竟然,竟然……
同時她的心中亦有些茫茫然,柳家害了孟家滿門,逼死她母親,她和柳明源本就沒有多少父女之情,那她往後又該如何?
想起往日之種種,柳意之覺著以前她所不能理解的如今也都明白了。劉夫人之所以常常以她生母來要求她,就是為了把她養成另外一個孟限!
在給她喂毒之時,她說你母親也如此。不管做什麼,她都會說什麼你母親做過,什麼你母親沒有做過。
如此,如此,她如此擺佈她的生活,竟然就是因為她對她阿孃的一腔痴念?
柳意之雙拳攥緊,恨不得衝上前將劉夫人狠狠地推倒在地!她想要對她拳打腳踢,讓她受盡折磨,讓她嚐盡不能左右自己人生的苦楚!
她甚至能感覺得到,她的阿孃,她的阿孃是絕不會願意如此被劉夫人……
柳意之安安靜靜地站在彼處,整個人染上了一股子名為孤絕的氣息。她的雙眼靜靜地盯著劉夫人,眉宇間盡是陰沉的煞氣,彷彿要將這一切都毀滅!
她想要毀了柳府,毀了劉夫人,哪怕是賠上自己的性命也再所不惜!但,但她不能!她必須要為柳璟和柳玦想想,她不能做什麼對他們有助益的事情,但也不可以毀了他們!
柳意之看著這一切,心中湧上了一股子天旋地轉的無力感。公儀簡見柳意之靜得不同尋常,雙眸中滿是心疼。他伸出了他的大手握住了柳意之的,纖長的手指蜷曲握成拳頭,將柳意之微涼的手整個而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