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人恍然大悟,再看婉玉,心裡多了層莫名的滋味。她本就心高,一心想出頭,當初在無奈之下才攀上了婉玉,但她對這柳五小姐並不十分看得上眼,但想到跟著這事事處處討人嫌的庶出小姐做大丫鬟總好過在雜役房裡頭充當粗使的傭人,也就捏著鼻子認了。可她沒想到,婉玉竟與她想象的大不同,不僅行動坐臥皆十分講究,且對待身邊的人自有一套調教的手段,怡人輕視之心淡去,反倒生出一股敬畏來,適才聽婉玉一番話,心中暗想:“聽姑娘的意思似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意,且更不把柳家的聲譽放在心上。我原來便知她不是怯懦之人,但想不到竟能這般隱忍。好,好個婉姑娘,不動聲色將名聲一點點挽回來,吃點小虧也值了。”
此時喜兒已端了熱水進來,婉玉洗漱完畢,對鏡子照了照,嫌衣裳太豔,脫下來重換,上衣挑了一件葉青明綢繡蘭花八團褙子,下系玉色水波腰裙,頭上綰堆雲髻,只插一支小鳳釵,臉上的脂粉也用得極少,觀之淡雅宜人。梳妝完畢,婉玉吃了一碗蓮子紅棗粥並一個栗子豆沙包,而後也不招呼妍玉,自己帶著怡人直奔到二門去接柳夫人去了。
走至半途,婉玉忽想起什麼,問道:“那天楊大爺是沿著這個方向出了二門的?”
怡人道:“不是這條,這條路是往西南方去的,二爺去的西邊的角門,他出了二門就進了一個小院子。”
婉玉道:“時候還早,你帶我去那院子看一眼。”
怡人滿腹疑惑,但瞧著婉玉臉色凝重,也不好再問,兩人繞到西邊二門處,出了門往右一拐便能看見一個頗為幽靜的小院,婉玉躲在牆後頭抻著脖子一望,見王婆坐在院子裡正殺雞宰鵝,忽屋門一動,走出個身量矮胖的丫鬟,跟王婆低語幾句便又回屋了。婉玉認出那人正是柯穎思身邊的墜兒,心裡頭不由突突一跳,明白了幾分,暗道:“怪不得那賤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還能三番五次的懷上孩兒,原來是在這府裡有偷情幽會的地方。今兒個被我拿捏住了反倒好辦了,若不將你整治了,我便白白重活一遭!”她暗恨一陣,扭頭對怡人道:“回去吧。”
二人走到西南方垂花門前,見楊府的三個哥兒、柯穎鸞、楊蕙菊、柳家兩玉都已到了。過了片刻,便聽前頭一片喧譁,緊接著門口呼啦啦湧入十幾個婆子,後有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被七八個丫鬟媳婦簇擁著走了進來。那婦人與楊昊之容貌酷似,保養極好,雖已美人遲暮,但猶存三分風韻,能看出年輕時容貌極美,身量高挑,穿玄色鑲領茜素紅底子上襦,下穿洋紅銷金裙,頭戴赤金含珠大鳳釵並珊瑚壓發,脖子上掛瓔珞嵌寶項鍊,耳上、手上均是金光閃閃,珠光寶氣。此人正是楊家主母柳夫人。
眾兄弟姐妹見柳夫人回來都紛紛迎了上去,柳夫人笑道:“不過是回府,怎讓大家都跑出來迎我了?勞師動眾的,雖是早晨,但太陽也毒,小姐們在深閨裡養著一個比一個嬌貴,若是讓日頭曬了可怎麼好。”說完對柳家姐妹道:“難為你們有心來接我了。”柳家三玉齊齊還禮。
柯穎鸞迎上前笑道:“母親一路上勞頓辛苦了,我們小輩迎一迎也理所應當的,老太太在正房裡等著訊息呢,吩咐我伺候母親休息,想吃什麼讓廚房趕緊去做。”
柳夫人看見柯穎鸞,淡淡“嗯”一聲,轉而看向楊昊之,面露心疼之色道:“我的兒,這幾日不見你怎的又清減了?想必這些時日憂思過重,快回屋歇著吧。”
楊昊之忙欺身向前,挽住柳夫人的手臂道:“娘,你也瘦了,是不是廟裡日子太清苦了?是兒子該死,讓娘去廟裡頭吃苦,我讓廚房煲了參湯,娘待會兒可要多喝幾盅。”
這幾句話說得柳夫人心裡頭格外舒坦,手輕輕拍了拍楊昊之的手臂,心中感動道:“別人總怪我偏心昊兒。可昊兒又乖覺又孝順,實在挑不出半點不對之處,即便是死了媳婦,病了孩兒,還是先把我這老孃擺在前頭,又讓我怎麼能不心疼幾分?”
柯穎鸞臉色有些難看,心裡酸道:“這兩個人哪裡瘦了?我看分明還白胖了些。前兩天給廟裡去信兒,我還特地提了景哥兒身子不爽利病了一場的事,這老太婆今兒回來竟也不問一聲!”想到此處向楊景之使了個眼色。楊景之素不愛湊趣搶風頭,但又懼內,見柯穎鸞對他眨眼,只得上前對柳夫人道:“娘一路上風塵勞頓,辛苦了。”說完又攙了柳夫人另一條手臂,扶著她上了小轎。
眾人跟在後面一起去了楊母正房,一進屋便看見楊母抱著珍哥兒坐在羅漢床上,柯瑞和紫萱分坐左右。待柳夫人進屋,柯瑞和紫萱忙站了起來,將柳夫人讓到楊母右下位,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