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 帝后二人都守到了子時。待聽見更鼓聲響起, 張清皎隔著棋盤握住了朱佑樘的手, 眉眼彎彎地笑了:“萬歲爺,弘治元年來了。”漫長而又煎熬的成化二十三年終於徹底結束了,專屬於他的時代來臨了。
朱佑樘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將棋盤推開, 輕輕地一牽便將她帶入懷中:“聽起來,確實像是完全不同了。”他沒有改年號的興趣, 因此, 這是屬於他的唯一的年號, 帶著他的印記, 也將伴隨著他的一生。
“萬歲爺一定會是一位傳唱千古的明君。臣妾希望, 就像所有人提起‘貞觀’便會想到唐太宗,提起‘永樂’便會想到咱們太宗文皇帝(朱棣)一樣,後人提起‘弘治’便會想到萬歲爺。”她希望他不會像諸多皇帝一樣, 只能淹沒在歷史的塵埃裡,而是存在感鮮明;更不希望人們想起他的時候,只會想到他離奇的身世與苦難的童年,這些都只能作為他的陪襯。
“你……這麼相信我?”
“萬歲爺不僅『性』情寬容溫和,聰慧勤奮,虛懷納諫, 又漸漸有了殺伐果斷的氣度,自然會是明君。中興之主,或許就該是如此——臣妾最近讀史書的時候, 經常會這樣想。萬歲爺難道沒有信心麼?”
“我只能說,盡力而為。或許等到弘治年結束的時候,我真的能讓你親眼目睹盛世再臨罷。”朱佑樘攬著懷裡的人,感覺著她身上的溫暖漸漸地暖進了自己的內心深處,不禁想道:他確實並非一個極有自信之人,因為他的自信在幼年至少年這段時期被摧折過許多回。可是,她對他有信心,她相信他,他的文武大臣們似乎也相信他。
所以,他有什麼理由不相信自己,會帶來他們所期盼的太平盛世呢?
這時候,京城內外都響起了劇烈的鞭炮聲,彷彿雷霆一般響徹天地,驅走了過往的晦暗,驅走了常年的不安,帶來了新的希望。更有焰火飛上天空,照亮了寒冷的雪夜,也似乎照亮了這個國度的前程。
在鞭炮聲聲中,年輕的弘治皇帝牽著他的皇后立在窗前看焰火。兩人臉上忽而明亮忽而黑暗,眸中卻都彷彿倒映著漫天的星光。
朱佑樘悄悄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張清皎,含著笑意的目光格外溫柔:這是他們倆相攜度過的第一個年頭。他相信,今後他們還會牽手走過許多個年頭。直至年華老去,死亡將他們分離為止。
************
不過睡了兩三個時辰,朱佑樘與張清皎便起身了。兩人分別沐浴更衣,皇帝陛下穿上袞冕,皇后娘娘身著褘衣。這是自張清皎被封為皇后之後,他們第二次同時穿上最為隆重的禮服。彼此互相凝望著,總覺得與平常並不相同。
張清皎親自給朱佑樘理了理衣裾,微微屈膝行禮,鳳冠上的龍鳳輕輕搖動起來:“臣妾恭送萬歲爺。”周太皇太后、王太后都免了命『婦』朝賀,她自然也免了。所以,今天雖是一年之中最隆重的日子之一,但她需要做的事卻很少。無非是在坤寧宮裡稍候片刻,等著他去奉先殿祭祀歸來,再一起去仁壽宮和慈壽宮行禮罷了。
朱佑樘輕輕頷首,轉身離開坤寧宮,登上御輦,向著奉先殿而去。一路上,他不忘吩咐蕭敬出宮傳旨,命嘉善大長公主駙馬王增、淳安大長公主蔡震等分別祭祀長陵、獻陵、景陵、裕陵與茂陵。
等他親自祭祀了列祖列宗後,再與張清皎匯合,前往仁壽宮給周太皇太后行禮問安,又前往慈壽宮給王太后行禮問安。緊接著,他便去了奉天殿,接受在京的文武群臣齊齊五拜三叩,聽他們如排山倒海般高呼萬歲。
而回到坤寧宮裡的張清皎則等來了向她問安的皇弟皇妹們。年紀較長的由朱佑杬和皇長女領著一字排開給她行禮,年紀較幼的被『奶』娘抱在懷裡,由『奶』娘跪下來代為行禮。她含笑親自將他們扶起來,順便給了他們一袋沉甸甸的壓歲金錁子。
宮裡本來沒有這樣的規矩,但她想著這樣也熱鬧喜慶,便特意讓銀作局給他們做了各種各樣的花樣。朱佑杬開啟一瞧,頗為意外:“皇嫂,這是宮外的習俗麼?式樣都很有趣。”
“不過是圖個喜慶罷了,算是我送給你們的新春小禮物。”張清皎笑道,“各種各樣的式樣都有,你們若是喜歡,還可以讓銀作局多打造一些。”小小的金錁子打造得極為精緻,猶如藝術品,連她自己都禁不住截留了幾袋。
“倒是不錯,他們年紀小的或許會喜歡。”朱佑杬道,見朱佑樘不在,忙壓低聲音問,“好皇嫂,我只想知道,冰場的事怎麼樣了?”
“這才剛過了半日呢。”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