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鸚鵡被貓咬死了?!”
安喜宮, 一隻茶盞狠狠地朝著報信的小太監腦袋上砸去。被滾燙的茶水澆了一臉, 又被碎瓷片劃傷額頭的小太監瑟瑟發抖, 連慘叫聲都不敢發出來。可萬貴妃似是還覺得不解氣,連著將鮮果盤、乾果碟都扔在了他身上。
眼看著她的怒火越發旺盛,想起太醫的叮囑與朱見深的命令,李女官不得不壯著膽子勸道:“娘娘, 不過是隻鸚鵡而已……”
“蠢貨!這可不僅僅是一隻鸚鵡!”萬貴妃依舊怒不可遏,柳眉倒豎, “一定是那老『婦』故意讓人放了貓!果然, 我說呢, 她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我拉攏張氏!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刻意放貓把我送給張氏的鸚鵡咬死, 殺雞儆猴!!”
李女官怎麼都覺得, 貴妃娘娘似乎是想得太多了些。周太后是什麼人?就算她不喜貴妃娘娘與未來太子妃交好,將太子妃喚過去好好敲打一番就是了,還用得著和一隻小小的鸚鵡過不去麼?
但萬貴妃顯然並不這樣想, 她對周太后恚恨已久,卻又始終拿她沒有辦法。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周太后確實沒有少給她添堵。久而久之,在她看來,無論周太后做了什麼, 必定都是在針對她。
“娘娘,不只是張娘娘的鸚鵡,連太子殿下的鸚鵡也……”小太監哆哆嗦嗦地繼續道, “聽說昨兒晚上,太子殿下去西宮問安的時候,便將鸚鵡從清寧宮提了過去,今兒早上來就只見著空籠子了。”
萬貴妃怔了怔,越發咬牙切齒了,臉『色』一片鐵青:“這祖孫二人,是在明晃晃地抽我的臉呢!這麼多年來,我給誰送過重禮?好不容易才送出這麼兩回,好歹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他們卻偏偏將我送的鸚鵡弄死!這是活生生地將我的臉面往地上踩啊!!”
“我就知道,那病秧子從小就是個蔫壞的!當年我招待他用膳,那麼小的年紀,就說甚麼怕飯菜裡有毒,不能吃!如今我主動向他示好,他哪裡將我放在眼裡?心裡指不定怎麼恨我呢!早知道,當年就該讓他陪著他那短命鬼娘一起去死!!否則,若是真讓他登基,恐怕我就沒有活路了!!”
李女官嚇得臉『色』都白了,忙不迭地往周圍瞧了瞧,記下了每一位當值的宮女太監。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只有貴妃娘娘才能說得出口了。換了是宮中任何一位妃嬪,甚至是王皇后與周太后,都斷然說不出這等狠厲的話來。
而原本泥塑木雕似的宮女太監們聽見這番話後,額角也禁不住滲出了冷汗。這種話,他們連聽見都是罪過,還能活得過今天麼?
就在眾人戰戰兢兢的時候,狂怒的萬貴妃砸起了多寶架上的擺設。砸著砸著,她額角的青筋愈來愈跳得厲害,竟是仰頭便厥了過去。
朱見深聽說貴妃病了,顧不得詢問郊祀準備之事,立即擺駕來到安喜宮。太醫正在針灸,萬貴妃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依舊是昏『迷』不醒。他皺著眉頭將李女官叫了過來,詢問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讓貴妃動了怒。
聽說事情的緣由不過是兩隻鸚鵡後,連皇帝陛下都無言以對。他也知道鸚鵡被貓咬死這件事,今早去西宮請安的時候,聽周太后提起過。於他們而言,這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卻沒想到貴妃竟然思慮得如此之深。
“若是貴妃想岔了,你在旁邊可得規勸一二才是。她的身子才是最要緊的,可不能因為這些小事氣壞了身子骨。”朱見深也曾聽太醫提起過,貴妃有腦卒中之慮,不可輕易動怒。可她本便『性』烈,便是百般叮囑她控制住情緒,亦是三天兩頭的發怒生氣。像這般厥過去之類的事,最近兩年發作得愈來愈頻繁了。
“臣妾省得。”李女官應道,絲毫不敢提若是萬貴妃的脾氣一上來,她根本不敢出聲。
是夜,朱見深一直陪在萬貴妃床邊,直到她醒過來才安歇。萬貴妃懨懨地躺著,從床帳裡瞥見一位宮女婀娜的背影,強忍住心底的嫉妒與惱怒,示意李女官讓她去服侍朱見深歇息。不久之後,李女官回來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她的眼底便不由得燃起了妒火,恨不得立刻起身去將那個賤人撕碎。
可是,當她的目光落到自己青筋直『露』的手上時,居然發現上頭竟是浮起了些許皺紋與老人慣有的斑痕。她幾乎是反『射』『性』地撥開自己的衣衫——果不其然,衣襟內的身體已經再也掩蓋不住臃腫與衰老了。
是啊,她虛歲都已經五十八歲了,早就不再年輕了。便是保養得再精心,也遠遠比不上年輕女子嬌嫩的身體。誰不喜歡年輕鮮嫩的身體呢?誰不喜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