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街坊平安,也就成了。有時候李爽想想,覺得這日子真不禁過。
這一年的夏天似乎來得特別早,剛六月,氣溫便直直地往三十三以上竄,弄得整個城市像個大蒸籠,市民一個個都跟要熟了的鮮肉包子似的。
也不知是不是氣溫反常人就跟著反常,李爽新添了個毛病,就是一閒下來總想拿手機給自己家那座機打電話,這不吃飽了撐的麼。他家除了他自己,半個活人兒沒有,橫是不能指望電視冰箱洗衣機過來接電話吧,而且要不是為了上寬頻,他壓根兒就不會安那玩意兒。
可想是想得很明白,末了他還是不自覺就往自己家撥號碼。
六月中旬,下了一個禮拜的雨。小雨中雨毛毛雨,大雨暴雨雷陣雨,反正能想得到的雨種輪番登場,硬是生生把A市改造成了水都。不管你過哪條馬路,那都得硬著頭皮趟黑河,這把市政愁的天天在報紙上保證,我們定會盡快還市民一片晴空。
樓裡幾位離休老同志串聯著要去搞上訪,理由是淹成這樣了你市政還不幹實事搞空頭支票,要真是為治標先治本倒也不說了,問題是那晴空是你說還就有的麼?你當你是雷公電母啊!
李爽覺得老幹部們有點偏激,但轉念一想,他們這一代蜜罐里長大的,好像就是少了點兒老前輩們爬雪山過草地的硬氣。
晴空尚未還來,地上就又出事兒了。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市出了樁性質特別惡劣的殺人案,兇手把一家三口都殺了不算,還趁夜把他們並排吊在了窗戶外面。結果天一亮,先是嚇昏了仨遛鳥的大爺,四個要去早市兒買菜的大媽,最後全小區上班的不上班的都過來湊熱鬧且還都比警察來得快,那衝擊效果可想而知。反正就是後來任憑警方如何闢謠,關於案件的種種依舊邪乎的瘋傳著。
而重點是,兇手尚未伏法,並一路往北逃竄據說潛進了A市。
市局領導哪敢怠慢,立刻組織召開案情分析會,並且親自掛帥誓要讓犯罪分子終結在自己轄區。領導都發話了,任務自然層層下達,而等落到李爽這兒,就只有最基層的摸排查了。通常是他們穿戴整齊,擦亮警號,手拿紙筆,在居委會大媽的帶領下……
“請問最近咱小區裡有可疑的生人麼?”
“不是我自誇,我這小賣部的地理位置就相當於抗日戰爭時候的村口山頭兒,我就是訊號樹啊,哪家來了親戚哪家鬧了離婚就沒我不知道的……”
“那個,大哥……”
“你想啊,都街里街坊的,誰上我這來買個味精買個鹽不嘮上兩句……”
“不是……”
“怎麼,不信?我給你講……”
李爽欲哭無淚,本來天就熱,這會兒更暈了,眼看著周圍景緻全模糊起來就剩下小賣部大哥那上下翻飛的嘴唇。
終於,銀河系裡飛出一記天籟之音:“對不起,打斷一下。”
小賣部大哥一愣。
“近半個月小區裡有可疑生人來過麼?”
“好像……”
“有,或者沒有。”
“好像……沒有。”
“謝謝。”
跟薄西巖快步奔赴下一個片區的時候李爽抱住對方猛啃的心都有。或許是感情太過外露,連一貫不關心同事的薄西巖都忍不住問上一句:“怎麼了?”
爽哥總算有了直抒胸臆的機會:“選一個好搭檔是多麼的重要啊!”
薄西巖愣住,半天才很客氣的頷首:“謝謝。”
李爽跟薄西巖搭檔走訪群眾已經第三天了,緝捕犯罪分子是刑警隊的事兒,他們派出所的一貫職責就是協助做好外圍。這樣的工作通常是大海撈針,不過只要犯罪分子還沒落網,他們就不能鬆懈,所謂法網恢恢,他們便是那網上的眼兒,你一鬆不要緊,保不齊犯罪分子就從你這兒溜了。
下一個片區是外來務工人員集中地,一水兒的筒子樓,別說居委會大媽沒有,就象徵性的社群辦公室都不見,小商小販倒是不少,可問什麼都是不清楚,不知道,不曉得。想想也是,終日奔波自顧不暇裡,誰還有心思關心街坊呢。
沒轍,李爽只好跟薄西巖挨家挨戶走訪。結果救了一個正被家暴的可憐女人,撞破兩對光天化日相親相愛的鴛鴦。更要命的是其中還有對是哥倆兒,那聲音壓根無視門板,以雷霆萬鈞之勢在樓道里迴盪再回蕩,弄到最後薄西巖都扛不住了說要不直接走訪下一家吧,不想被爽哥一口否定。
“萬一就是犯罪嫌疑人呢!”爽哥那說話的架勢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