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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定,倆口子有些不自在了,雖不像當年拜天地那般羞臊扭捏,倒多多少少有那麼一些感覺。這時,校長高豐短小的手臂一揮,鑼鼓聲嘎然而止。所有的人,連同院子陷入了寂靜的擁抱之中。

這時,響起了高豐的聲音:

尊敬的家長同志們,您們好:

張建成同學,勤奮好學,刻苦鑽研,在這次全公社語文作文大賽中獲得了第一名。特此報喜。

高豐校長粗短的嗓子眼蹦出這不到半百字兒,彷彿天空蹦出了幾十顆明亮的太陽,張鴻遠心一熱,眼睛幾乎睜不開了。

送喜報的隊伍在劉瑞芬的熱情送別下走了。一向以能言善談、禮數週全的張鴻遠,此時,嘴如虛設,禮數全忘,只是跟著大家夥兒走出大街門,又跟著劉瑞芬回到院中,便站在窗戶臺前,望著窗臺上那張喜報和頒給兒子的獎狀、獎品,呆了。

按說,張鴻遠此時歡喜萬分才正常,但是,在他木呆的表情下,卻是喜憂參半。當然,他為兒子能給他掙得如此的榮譽而自豪、高興,能接到公社聯校的喜報,能得到聯校冠軍的獎賞,張鴻遠打記事以來,這是紅土崖村絕無僅有的頭一份。但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這種由於失落而產生的憂鬱感,連張鴻遠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會產生。兒子的成功,從事實上證明了張鴻遠的失敗,事實無情地說明,平日裡批評、訓斥兒子,也是有偏見的。

因此,晚上建誠回了家,張鴻遠只得平靜地對兒子說:“誠誠,下午學校送來了喜報和獎章、獎品。鋼筆,你用吧。不敢驕傲,好好學習呀!”

建誠望著父親。堅定而充滿自信地望著父親,接過了鋼筆。建剛和建猛,都用欣喜的目光望著那支黑亮亮的鋼筆。要在平時,建剛會搶過鋼筆玩一玩,至少要摸一摸,可是,今天他也被這支神聖的獎品給鎮住了。建誠努力剋制住心頭一湧一湧的喜浪,同時儘可能將小眼睛瞪大,以便將滲出的激動淚水盛在眼眶中,而不至於掉下來,免遭父親訓斥。其實,張鴻遠也看出了兒子胸膛在起伏,熱淚快要從眼眶中掉下來的樣子,但這次張鴻遠終於剋制住自己,沒有訓斥兒子。

這一晚上,父子倆都睡得很晚。張鴻遠心潮起伏難以入睡,不住地抽菸咳嗽。建誠心花綻放,不思睡覺,又悄悄將燈光遮蔽,看起書來。張鴻遠也覺察到兒子在挑燈看書,便一反常態沒去阻止。

此時的劉瑞芬,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顯得異常寧靜。她既沒有為兒子給全家帶來的榮耀而喜形於色,也沒有逢人就講,大肆宣揚。雖然常跟她在一起拉家常,扯閒話的老婆媳婦們偶爾問幾句:“你兒子真有出息,平時是怎管教的?”“是不是每天學習也不幹營生?”劉瑞芬心不在焉地答上一句:“跟他老子一個德性。”

誰也說不準劉瑞芬為什麼一反常態,既沒有得意洋洋大吹大侃,也不借此機會鄙視秦花妮一幫兒子,退學的退學,沒退學的接二連三給家帶“大雞蛋”。

平靜,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擁有的。

像劉瑞芬這種風風火火的性子很難擁有一種平靜,然而,一種全新的從未有過的神秘的滿足和佔有卻給她帶來了從未有過的平靜。這種平靜包容了她的一切,思想、慾望、仇恨、怨氣等等,等等,一種能使她超越現狀的情感使她迷醉了。只有迷醉,充分迷醉中的人,才會有如此奇特的平靜。

張鴻遠並沒有發現劉瑞芬所表現出來的特有的平靜。

一個人對一個最熟悉不過的人身上的變化是會覺察到的,但往往是最關鍵最重要的最隱秘的變化卻不會輕易覺察出來。

也許,張鴻遠感情世界中糾糾纏纏的事太多了,思維反而變得麻痺而缺乏敏銳。也許,張鴻遠確實上了年紀了,年輕時候爭強好勝的激|情疲軟了,因而對自己的老婆關心和愛護也淡化了。也許,是他太自信,自信地認為他的女人決不敢背叛他。

西北風越過登雲山,在村裡村外徘徊著,像瘋子吳志願似的,人們雖然不喜歡它,但也不鄙視,而以平靜的姿態接待它。

報完年度報表,已是晚上九點多了。張鴻遠迎著西北風,向家走去,只見三觀廟裡,隱隱閃出了燈光。三觀廟自七六年三位偉人相繼去世曾做過靈堂之後,一直是空著的,現在,由村文工隊佔著,排練節目。建英就是今年組建文工隊時,入選的。

張鴻遠不喜歡女兒參加文工隊。他的腦子裡一直遺留著舊社會對戲子的看法,唱戲是下三爛。戲壇是個雜缸。但是,建英參加文工隊的積極性特別高,而且是大隊特別挑選之後入選的,所以,張鴻遠沒有明確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