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亡,其餘四涼並立,加上在青海甘南一帶的西秦,五國國力微弱卻仍征戰不休。從經濟角度上來說,國土面積如此之小,無力恢復生產,人民活不下怎麼辦?與其讓民眾在國內揭竿而起,不如用對外戰爭轉移矛盾。打贏了,便可掠奪別人。可是國力大的,如姚氏後秦,打不過。所以,就挑差不多的打。打個幾十年,等到能真正完成統一的雄才大略之人出現,這些小國家,也就在統一的趨勢下逐一冰消瓦解。
而那些君主們,誰又是在災難臨頭時,真正在意百姓的呢?北魏的建立者拓拔圭,算是個雄才大略的英雄了,在與後燕打仗時,瘟疫流行,他查問疫情,部下回答:“十人中只活四五人。”而他的反應則是:“此乃天命,無法可想。好在到處有人,不怕無百姓可充軍。”軍人都死了一半以上,百姓的死況怎樣,史書並無記載,只會更多。
王粲《七哀詩》中所述:“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飢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這些慘劇,正在這個時代中原大地各處上演著。看著馬上得意非凡的呂氏諸人,悲憤得難以平復心情。為何是這樣一群人在把持著政權?為何這個時代最低賤的,便是人命?
呂光在人群最集中的鼓樓前大聲宣佈:平叛勝利,是天佑涼州。凡是姑臧城民,可憑戶籍領糧。而流民,皆可領到麥種,登記後便即刻回家鄉耕地。逃荒時拋棄的地,均可領回。目下已是開春,呂光可不希望接下來的秋收再無糧可徵。
這本是條好訊息,卻無呂光所期望的山呼萬歲,看得出呂光有些悻悻。呂紹急忙辯解流民都在城外,他會前往頒佈涼王的善舉。
城門終於對普通民眾開啟。我們一大家子兩百多人,隨著出城撿柴的居民一起湧過吊橋,向城外災民最集中的那片山林走去。
城南那片山山勢不高卻佔地頗大,面向城門這面有不少貧民留下的窯洞。這裡是姑臧城居民最常來撿柴的地方,也是墓地最集中之處。災荒起時,我們每天來這裡,所以對地形很熟悉。再次來到這裡,最初的驚異便是:原先漫山的樹木一棵都不剩,連草皮草根都被徹底掀起,只餘光禿禿的山包。
爬上幾級臺階,便到了第一層窯洞區。沿路看到的,是一個個微隆起的土堆,這樣高高低低的小土堆,一眼望去,不規則地分佈在整面的山坡上。
幾十個窯洞黑張著冷森的嘴,我想起《晉書》裡那句話,走得越近越膽怯。跟在羅什身後的腳步凝滯,拉住他的衣袖,苦澀地說:“羅什,別再走近了。”
“怎麼啦?為何臉色那麼難看?”他扶住我,招呼一聲段娉婷,將我交給她,“你在此處歇著,羅什一會兒就回來。”
娉婷扶我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他繼續往前走,我們庇護的兩百來人也急急地向上攀。他們中有很多被迫與親人拆散,一個多月不曾見面。我望著那些婦孺老幼向山上蠕動的背影,突然害怕地轉過頭去。
“晴姐,怎麼了?”她驚呼,掏出帕子按在我唇上,“為何流鼻血了?”
我愣住,把帕子拿下來,看到殷紅一塊,瞬間手足冰涼。我最擔心的,還是到來了麼?
“晴姐……”
身子戰慄,用手掩住口鼻,抬頭看她:“我沒事。別告訴任何人,尤其是法師……”
瞥到小慕容超和呼延靜也在一旁,趕緊定一定神,穩住自己的聲音:“娉婷,帶超兒和靜兒回去。不要讓他們看見……”
“看見什麼?”
我瞪著她,拳頭握緊,胸中翻湧起一股極不舒服的胃酸。猛吸一口氣,將湧到喉頭的噁心強壓下去,對著她優雅的美目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吐出:“人……相……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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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要呼喊出聲,趕緊用帕子捂住嘴,環顧一下四周,然後尖叫起來。順著她的眼光往下看,她正踏在一個隆起的土包上,稀鬆的土被她無意中踢開,露出一段骨頭,依稀是腿骨。
她臉色發白,一把拉住我:“晴姐,我……我們一起走。”
我搖頭:“法師還在這裡,我要等他一起走。”
對著她扯出一個安心的微笑:“你帶著孩子們先走吧,我們很快回來。”
她為難地看著我,點一點頭,叫上兩個孩子,叮囑我幾句,便回去了。我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害怕,站起來向羅什的方向走去。
還沒走到第一個窯洞,便聽見裡面傳來驚恐刺耳的尖叫聲,然後有人奔出窯洞。仔細辨認,那個女人是我們收留的劉嫂,後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