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漸漸黯淡下來; 暮色漸臨; 殿內開始點上一盞又一盞燭火。
衛恆仍舊一動不動地坐在我的床邊; 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 而另一個我則飄在他身邊; 凝視著他。
我看著他時不時牽起“我”的手送到唇邊親吻; 替我擦臉擦手,甚至替我洗腳!
最後他也匆匆抹了把臉,脫去外袍; 躺在我的身邊; 怕我會冷一般; 緊緊地將我圈在懷裡,臉兒貼著我的臉兒; 手握著我的手; 慢慢地也閉上了眼睛。
嚇得我盯著他看了半天; 見他胸口始終在微微起伏,有細微的呼吸聲,才略放下了懸著的心。這才發現他看似合目而眠,實則壓根就沒有睡著過。
好容易那滴漏終於指向了子時,麻沸散的藥效當過去了才是,可床榻上的“我”卻仍是雙眼緊閉,看不出半絲快要甦醒的跡象。
我一次又一次試圖回到我那具假死的身體裡去,可只要一靠近到一定距離,便會被一股極強大的推力給推開,無論如何也回不去。
難道好巧不巧,我竟是那服下麻沸散會延遲醒來的少數人之一?
我只能這般安慰自已,只是醒來的遲些,最多再過上一二時辰,那藥效便說什麼都該過去了,全當再睡上一夜,等第二天便能醒過來。
哪知一夜過去了,甚至自我服藥後整整過去了十二個時辰,我竟仍未醒來。
我心中焦灼不已,為何竟會這樣?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為何我只服了三分之一的藥量,已經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我竟仍是呼吸全無,還處在假死之中?
比起我這抹魂魄的焦灼不安,在空中飄來飄去,衛恆倒是顯得淡定多了。
除了吩咐下去說他身體不適,要停朝幾日外,他的言行舉止和平日沒什麼兩樣,仍當“我”是活著一般,替“我”淨面梳頭,喂水餵飯,時不時的親親“我”的面頰唇瓣,同“我”親呢無比的說著話,就好像我真的只是睡著了,而不是已經沒了呼吸整整兩日一夜。
周圍侍立的宮人見了他這般怪異的舉動,初時面上是掩不住的驚詫害怕,到得後來,見“我”這個皇后都死了那許多個時辰了,他竟仍當皇后還活著一般,緊抱著不放,做什麼都親力親為,連朝也不去上,就那樣痴痴地守在皇后身邊,給皇后喂水餵飯,他自己卻是不飲不食,那眼中的驚詫和害怕便全都化為了不忍和難過。
不光是那善感的小宮女,就連有些原是男兒身的內侍也會忍不住偷偷地抹些眼淚。
尹平和我身邊的採藍、采綠自然是他們中最為難過之人,採藍和采綠甚至好幾次哭得暈了過去。而尹平雖然難過,但因衛恆此時除了守著我外,諸事不理,便替衛恆暫且打點宮內宮外的各種瑣事。
到了第二天晚上,尹平見衛恆仍是痴痴地抱“我”在懷中,不眠不休、不飲不食,終於忍不住冒死進言道:“陛下,請恕小奴斗膽,皇后娘娘她……她已然仙去,您便再是傷心難過,也當放娘娘入土為安才是啊!”
衛恆看都不看他一眼,冷聲道:“竟然連你也這樣說,還要朕同你們解釋多少遍?朕的皇后她沒有死,她只是睡著了,她會醒來的,一定會醒的,等她醒來就沒事了!”
尹平無奈之下,只得又無可奈何地看著他的陛下晚上又抱著皇后的“屍體”過了一夜。
到了第三天,尹平無法,只得偷偷去請了荀淵前來勸說衛恆。
哪知荀淵到了宮中,得知我的死訊,竟是也呆了好半晌,任尹平一連叫了他數聲,好容易才將他的心神給叫回來。
荀淵有些步履艱難地慢慢挪到衛恆身前,看著衛恆將面色蒼白、毫無生氣的“我”抱坐在梳妝檯前,手拿玉梳,正一下一下,按照倉公先前教的那個法子,一絲不苟,極其認真地給我梳頭,頓時眼睛就紅了,大大的兩顆淚珠從他眼中湧了出來。
似是怕被人看見,荀淵飛快地拿手抹掉,清了清嗓子,低聲道:“臣荀淵見過陛下。”
衛恆的眼中仍是隻有“我”一人,他手下不停,一邊梳理我的長髮,一邊道:“是伯昭來了,朕這幾日要陪著皇后,朝中若無大事,你便先替朕暫且料理著。”
荀淵躬身應喏,顫聲問道:“不知皇后娘娘她……”
衛恆吻了吻“我”的額角,動作輕柔的似是怕將我吵醒。
“皇后她只是睡著了,過些時候自然會醒來。”
荀淵的喉結動了動,他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些什麼,可一看到衛恆眼裡那濃得化不開的情愫和眼底暗藏的恐慌,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