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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一天,我在廣東街頭撿菸頭吃,撿到一根,就坐在牆根抽了起來。一陣大風把幾張報紙颳了過來。我一翻,還挺新,就看了起來。什麼報,我忘了,頭版頭條上這樣寫道:四人財團一舉中標,統領澳門賭業。

我在香港時看過賭場,便想看看這所謂“統領澳門賭業”的“四人財團”到底是哪四位人物。很快,我看到了這樣四個名字:霍英東、葉漢、葉德利、何鴻燊。

我把報紙捲起來,藏在身上唯一一個沒破的口袋裡。我想去碼頭做搬運工,我以前一直不敢做,許多人都因為做這個活活累死了。

監工說我太小太瘦,不肯收我,我結他磕了幾十個響頭,舔了他的皮鞋,才收留我。我累死累活地幹,每天只吃兩頓,撐不住時,就翻看那張報紙,一等積夠了重返澳門的錢,我馬上扔下一切,前去投奔何鴻燊。

你研究過歷史沒有?哈哈哈,我怎麼會問你這種廢話,我應該問你他媽懂幾個字才對。啊,我就研究過。你知道那些了不起的人為什麼那樣了不起嗎?哈哈哈哈,啊,不說了,不說了,無非是對牛彈琴,我不幹這種蠢事,像你這種人只能長話短說,那我就長話短說吧——我給何鴻燊當了五年司機。

四人財團中有一個叫葉漢的,你除了知道他被港澳媒體稱做“賭神”、“賭聖”之外,還知道些什麼?啊,不懂?但知道這些對你來說也差不足夠了。葉漢跟澳門的兩代賭王共過事,併為傅老榕的泰興公司破了臺灣來的“聽骰黨”。之後,他居功自傲,為傅老榕所不容,被他設下圈套調離澳門,在上海落到飢寒交迫的地步。

葉漢自知中了傅老榕的調虎離山之計後,就重返澳門,欲與當年恩公和今日的對頭一決雌雄。他兩次競投賭牌,但都不敵有政府背景的傅老榕。直到一九六零年,傅老榕歸天,葉漢牽頭組織四人財團,才以一點七萬港元的微弱優勢一舉中標。

公司成立後,霍英東任董事長,何鴻燊任總經理,葉漢為賭場總管。然而葉漢與何鴻燊從一開始就互相提防,明爭暗鬥。在公司成立後的十多年間,這兩個老對手之間的磨擦從沒停過。換一個人,知道我是何鴻燊的私人司機,就不會給你好臉色看,但葉漢與眾不同。他不但在技術上精於賭,更在情感上對賭如痴如狂。因此,當他得知我在暗中鑽研博彩業後,就常常抽空來指導我,熱心地教我心算和賭術。教完之後,揚長而去,第二天碰到了,還是把我當成是他的冤家對頭——真正是一個“賭怪”,但我自覺他對我有恩。

一九六五年,公司公開招聘場面經理,我從三千選三的錄取考試中脫穎而出,令何鴻燊也大吃一驚,當時在香港一個經理級別的人,月薪不過五百元,而在我們“澳娛”卻有一千二百元。

一九七五年,葉漢與何鴻燊之間的紛爭更為白熱化,葉漢最終被逐出“澳娛”。兩個月後,何鴻燊又順勢提拔我頂替葉漢的空缺,升任賭場總管。哈哈,我算是第一次嚐到出人投地的滋味了。

“聽見了嗎,小子,就是這對互為對手的人,卻同時施惠於我,現在你聽好了,”方孝祥感到刁榮那陰險的目光像一把利劍向自己刺過來,“你跟何鴻燊可有關係?我讓你活到現在,就是為了聽你的回答。”

方孝祥一愣,心想,他的確聽說過何鴻燊這個人,就像他還聽說過地球旁邊有一顆火星一樣。但是——他跟火星有什麼關係?

“我想沒有一點關係。”他如實說道,儘管他已猜到刁榮的用意,並十分清楚他這樣回答對自己有多麼不利。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那你獵槍的槍托上為什麼刻著一個‘何’字?”

槍托上還刻有“何”字?他倒沒留意。想來那一定是何老闆留的紀念——想不到他在所有權上還挺較真。

“這把槍是我朋友的,”他像一個正接受審訊,而深知自己問心無愧的人那樣說道,“他也姓何,我想槍托上的字是他刻上去的——不過他跟何鴻燊有沒有關係,我就無可奉告了。”

“他即便是何鴻燊的兒子也跟你沒任何關係,最好放明白點。”

語法結構與那蠻牛不謀而合——方孝祥想說自己既老實,又明白。

“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刁榮厲聲道。

“我不認識葉漢。”方孝祥搶白道。

“很好,很好。”

傳來子彈上膛的聲音。

第十四章

在一個太陽都照不到的裂谷底下,殺一個人就好比踩死一隻螞蟻一樣,只要這個裂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