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都安苦著臉,冤枉極了:
“我哪有這本事?您要說太頻繁,那也是時間不夠所致。”
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百年底蘊的大家族。
趙都安何嘗不明白?
女帝把控朝堂也好,推行新政也罷,最好的,最平穩的,自然是“溫水煮青蛙”。
但虎視眈眈的八王,鬼祟的二皇子殘黨,會留下足夠的時間給人燒水嗎?若全然為了穩定,哪怕明知高廉是幕後主使,也該假裝不知道,先穩住南方士族集團。
但最終,女帝還是決定冒險,挾這半年來積累的威勢,以臨封官場開刀。
只要高廉順利被殺掉,士族們大敗,士氣跌落,新政阻力也會減少……當然,在趙都安看來,這個操作,多少有點刀尖上起舞的意思。要麼讓士族們一蹶不振,甘心認命,要麼就會激起反心,當然,更大可能性是各種想法都有。
內部再分出不同心思的派別來。
就像據他所知,女帝在新政“開市”這件事上,就故意在吸引一部分士族加入。
用“開市”這塊香餑餑,分裂整個士族集團,拉攏一部分,打壓一部分……以上種種,都是朝堂上不曾明言,但趙都安憑藉經驗,從朝廷的舉動政令上,品出來的策略。
所以說,貞寶也並不是一味在掃清障礙。
在對付高廉的同時,也悄然向另外一些大族遞出了甜棗。
“吃幾顆就行了,人老了,吃不了太甜的。”老司監只接過幾枚冬棗,幽幽道:
“總之,你且看著吧,接下來幾天,南方士族對京城裡說得上話的人物的遊說,只會多,不會少,今天李黨的動作,只是釋放訊號,真正的反攻,還沒開始呢。”
趙都安大口咀嚼棗子,說道:“反正與我無關。”
這時,監中有使者找過來,老司監起身去處理公務。
只留下趙都安獨自在小院中,以棗下酒。
他閉上雙眼,舌尖抵住上顎,吐納氣息流轉。
雖是坐臥,卻進入如佛門羅漢般的打坐冥想狀態。
……
恍惚間,趙都安再次進入《六章經》。
出現在荒郊野外。
抬起頭,仍舊是昏暗的天空,周圍是稀疏的林木。
他抬頭望去,前方依然是那座破敗的廟宇。
“……這算不算復活點。”
趙都安吐槽,整理衣冠,欣然第二次朝古廟走去。
裴念奴留下的記載不多,但他還是尋到了一些古籍,確認了卷宗記載的真實性。
同時,在那些古籍的描述中,對這位“第一女術士(古稱:方士)”的閱讀喜好,掌握的更加詳細。
比如說,身為六百年前,縱橫江湖一時的巨擘之一,裴念奴不喜情愛話本,認為“情情愛愛小家子氣”。
也不喜建功立業,出將入相,打天下的故事,認為“功名利祿過眼雲煙,一個字,俗。”
平生最喜聽仙鬼玄奇故事,據說源於幼年時期,對成仙的嚮往。
哪怕自己後來也成為了天下一流高手,仍舊對該類題材熱衷一如既往。
“不就是喜歡玄幻仙俠麼……”
趙都安嘀咕了一句,人已經走到了破敗廟宇臺階下。
深深吸了口氣,他屏息凝神,打是打不過的,那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下一刻,趙都安氣沉丹田,朗聲背誦道:“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進入當地江湖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且聽《凡人修仙傳》第一回。”
“韓立睜大著雙眼,直直望著茅草和爛泥糊成的黑屋頂,身上蓋著的舊棉被,已呈深黃色,看不出原來的本來面目,還若有若無的散發著淡淡的黴味……”
趙都安大聲唸誦。
這一刻,他無比慶幸,自己上輩子上班通勤路上,無聊聽書的習慣……
背誦的同時,趙都安邁步,緩緩推開了破廟的門。
裡面依舊如上次所見一般,荒草萋萋,角落裡躺著破爛丹爐,正殿荒廢已久。
他眼珠四下亂轉,沒有找到裴念奴的蹤影。
但口中講故事的動作,卻沒有半點停頓,得益於昨晚的默誦練習,這時講出來,雖然不算聲情並茂,但勝在流暢自然。
而當他第二次走到庭院中央,果不其然,再次感受到一股強橫的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