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炸毛的刺蝟一般的李黨,面對女帝的出手,卻默契地沒有反抗。
連象徵的抵抗都沒有,就丟擲了一定的利益——這與趙都安揣測的走向完全趨同。
相國府,庭院中。
「小閣老」李應龍站在屋簷下,小心翼翼向正裹著棉服,在料峭春風中捏著箭矢,練習「投壺」的李彥輔彙報:
「……父親,按照您的吩咐,底下的人都忍讓著,由著陛下撒氣。」
「這就對了,」李彥輔裹著大紅的寬鬆袍子,胸口繫著白色玉佩,泛白的髮絲從鬢角垂落下來,目睹箭矢投中銅壺,才拍了拍手,說道:
「陛下如今在氣頭上,在陛下眼中,若非為父相逼,那趙都安也不必有濱海之行,致使身亡,若是尋常女子,面對這等殺夫之仇,早不知如何兇猛報復。
但陛下終歸是陛下,那趙都安也終歸不是接親的皇夫,陛下需要發怒,但不會太過,而女人在氣頭上,若去惹,便保不準要成了怒火的犧牲品了。」
李應龍笑道:
「父親說的是,底下的人也都明白這個道理,乖巧的很。」
他心情不錯,亦或說,整個李黨上下最近心情都很愉悅。
藉助匡扶社之手,剷除了趙都安這個大敵,非但出了一口惡氣,更是平息了黨派內部積壓的情緒。
李應龍說道:
「只是,這個關節上,有關於新政官員,尤其是建成道那邊,漕運總督要的官職,咱們還……」
李彥輔冷冷看了他一眼:
「不要插手。新政官員任免,從上到下無數人盯著,其餘地方還好,建成道那邊太過危險,我們不能碰,知道了麼?」
李應龍有些不甘心地點頭:「知道了。」
「恩,」李彥輔滿意頷首,重新捏起一根箭矢,說道:
「欒成押解的逆黨也該進城了,等陛下殺了這一批逆黨出了心中惡氣,這重劫才算過去,冬日不好活動,等春風吹起來,再活動吧。」
……
寂照庵。
寂寥的小院中,那片栽種荷花的池塘邊,般若菩薩手持玉淨瓶,靜靜站立著。
一雙近乎透明的眸子,凝視著池中漸漸融化的冰面,與下方的游魚,說道:
「你怎麼有閒心過來?」
池塘邊,一身白衣,唇紅齒白的辯機和尚平靜微笑道:
「以菩薩如今在神龍寺內地位,寺內有大小事務,來與你知會,不是理所應當?」
自辯經後,趙都安提出的頓悟佛法引得「世尊」降臨,神龍寺內,禪學之風便驟然颳起。
般若菩薩作為代表,不費吹灰之力,原屬於大淨上師的那一派弟子,紛紛來投效,以尋庇護。
如今,神龍寺內,玄印住持依舊最大,往下便是般若與龍樹菩薩,各自率領一股勢力。
有點「三國爭霸」的意思。
只是般若雖被推為領袖,但對派系鬥爭依舊興趣缺缺,人也仍住在寂照庵。
「呵,有什麼事務,便說吧。」
般若菩薩曼妙豐腴的身段映在水面上,聲音慵懶中帶著低沉。
從趙都安死訊傳回後,她便如此。
辯機說道:「東邊的寺廟傳來訊息,東海青山上派下人來,要向朝廷遞送來年的戰書了。」
般若微微提起興趣,扭頭用漂亮的眉眼盯著他,恍然道:
「戰書?是了,險些忘記……昔年虞國太祖仿照佛道鬥法,與青山那一派武夫傳承也定了約戰的傳統,就在佛道鬥法之後。」
辯機微笑道:
「準確來說,是明年開春。而按照傳統,雙方約戰前一年內,要有下戰書的環節。
上一次約戰,是皇族供奉海春霖替代彼時的皇室成員,前往青山赴約,勉強應付了過去。
可這一次,武仙魁只怕不會再樂意被糊弄,這次,宮中那位陛下是躲不開了。」
般若眉目懶散:「你似乎很高興。」
辯機微笑道:
「有機會看皇室的熱鬧,我佛門為何不能高興?還是說,般若菩薩還在心疼那個趙都安?因為他在辯經中幫到了你?還是說,菩薩當真看中了他這具爐鼎?」
般若眉目驟然一寒:「滾。」
「砰!!」
一股法力碰撞於寂靜的庭院中炸開,池塘中騰起一根根水柱,驚走游魚。
辯機「蹬蹬蹬」後退了數步,面龐漲紅,掩在身前的僧袍被撕碎